第132章1633年:秦淮八艳
过了几日,眼看着科考在即,高弘图和冒辟疆连着安排贡院,忙的不可开交,总算有了点眉目,徐胤升便道:“两位大人着实辛苦,如今贡院琐事俱以完备,两位大人可以稍事歇息。”高弘图便道:“科举乃国家大事,陛下也是万分关注,不到放榜不敢说万无一失啊。”徐胤升道:“这是自然,昨日知府大人告诉下官,说两位大人着实辛苦,今晚在凌波阁设下宴席,遍邀江南有名望的士子、乡绅,还请两位大人赏脸。”
冒辟疆便道:“如是叨扰知府大人,实在不妥。”徐胤升便道:“知府大人知道科举事大,从来不敢叨扰,如今万事俱备,才敢叨扰一二,倘若两位大人不去,只怕应天府上下腹诽,若生出变故,知府大人也难弹压。”
高弘图听徐胤升隐约有威胁的意思,便忙道:“老夫正要去叨扰知府,正合老夫的意思,便请学政大人回复知府,老夫和冒大人今晚必到。”徐胤升这才高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今晚凌波阁恭候两位大人。”
送走了徐胤升,冒辟疆道:“不知道他们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高大人如何便应允了?”高弘图捋着胡须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方方面面还要应天府帮衬,不好得罪,况且咱们上头还有皇上他老人家,谅他们不敢造次,你我只许见机行事便是,对了,徐骥那边可有消息了?”冒辟疆道:“上次一别,还无消息。”高弘图皱皱眉道:“这个徐良骐,关键时刻便指望不得。”
正说着,外边有人喊道:“莫要背后议论人。”高弘图抬眼看去,正是徐骥站在门外了,高弘图忙过去拉过徐骥的胳膊道:“良骐兄还有心思玩笑,事可妥了?”
徐骥并不言语,只是笑着拍拍手,自门外便闪过一人,高弘图看去,只见此人膀大腰圆,两道剑眉,目光如炬,开口便声如洪钟道:“在下东阳许都,见过两位大人!”
高弘图喜不自胜,忙过去道:“久闻许壮士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许都哈哈笑道:“草民贱名,如何进得大人尊耳,不过江湖弟兄给许某面子,以讹传讹罢了。”
高弘图忙将众人让进屋里,高弘图便道:“许壮士,今番辛苦壮士,所为何事,想必良骐兄已经告知一二。”许都便正色道:“内相大人勿忧,在下虽久居东阳,但是亦在江南三教九流有些交情,今晚知府宴请两位之事,在下已有所闻。”
高弘图便道:“哦?可有内情?”许都笑道:“能有何事?不过请君入瓮之法也,在下已安排了人,席上自然有人与高大人接应。”高弘图便道:“如此甚好,此外,李千户那边也还得辛苦许壮士代为转圜,传递消息。”许都便道:“好说,好说,正好在下许久不来应天了,自当多盘桓几日,见见亲朋故旧。”徐骥便笑道:“如此便好了,有许都在这里,我便安心了,明日我便返回松江,如果子犹兄和辟疆老弟有空,必要去松江,我好尽尽地主之谊。”
高弘图便笑道:“待丁忧期满,良骐还不返朝?自然有的是机会,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王老公从朝里传来消息,陛下或许私访松江,良骐兄可要把握好机会。”徐骥忙正色对高弘图拱手道:“多谢子犹兄相告。”
送走了两人,高弘图和冒辟疆才安下心来,时辰到了,两人便叫了两顶小轿,径直往凌波阁而去。到了凌波阁,两人上了楼,进了包厢,里边两个绣桌,已是坐满了人,唯有主宾、副宾处空了两个座位,涂原见他们来了,忙从主座上站起来道:“哎呦,高大人,冒大人,你们可来了。”高弘图忙告罪道:“来晚了,来晚了,还望知府大人赎罪啊。”
涂原忙让两人就坐道:“诸位,诸位,皇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还惦记咱们应天府,特派两位大人莅临应天,主持江南科举,咱们共同举杯,诸吾皇万寿无疆!”说完便首先举起了酒杯,高弘图和冒辟疆也忙起身举杯,其他官员、乡绅也一一举杯,饮完后,涂原忙让众人坐下,然后拍了拍手,只听得屏风后丝竹声声,动听异常。
这时候,从屏风后一一出来五位女子,个个是明艳动人,唱到:“杨花飞去泪沾臆,杨花飞来意还息。可怜杨柳花,忍思入南家。杨花去时心不难,南家结子何时还?杨白花还恨,飞去入闺闼,但恨杨花初拾时,不抱杨花凤巢里。却爱含情多结子,愿得有力知春风。杨花朝去暮复离。”直唱的人肝肠寸断,百感交集。
待五人唱完,又有两人出了屏风,左边一人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支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唱道:“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右边一人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也唱道:“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语。满帘花片,都受人心误。遮莫今宵风雨话,要他来,来得么。安排无限销魂事。笙红笺,青绫被。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
高弘图和冒辟疆直听的入神,唱完了还没回过神来,这时候,又从屏风后走出一人,只见此人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也唱道:“杨花还梦,春光谁主?晴空觅个颠狂处。尤云殢雨,有时候,贴天飞,只恐怕,捉它不住。丝长风细,画楼前、艳阳里。天涯亦有影双双,总是缠绵,难得去。浑牵系。时时愁对迷离树。”
真可谓余音绕梁,不可方物,冒辟疆不由得目瞪口呆,如同傻了一般,竟然站起身,高弘图毕竟年长,见他如此失态,便忙拉了拉冒辟疆,冒辟疆这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坐了下来,涂原便打趣道:“冒大人不愧是风流才人,阖配佳人也。”然后便冲最后出来的女子道:“还不来见过冒大人。”那女子便款款走过来道:“奴家陈圆圆,见过冒大人。”
冒辟疆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陈圆圆便道:“冒大人不请小女子就坐吗?”冒辟疆便忙命人摆来绣墩,陈圆圆便要趁势坐在冒辟疆后侧,这时候,那穿着金黄色云烟衫的女子喝住道:“姐姐且慢,难道奴家坐不得?”
不等众人反应,那女子也走过来道:“奴家董小宛,一向仰慕冒相公大才。”然后便吟诵道:“南浦西风合断魂,数枝清影立朱门。可知春去浑无迹,忽地霜来渐有痕。家世凄凉灵武殿,腰肢憔悴莫愁村。曲中旧侣如相忆,急管哀筝与细论。”冒辟疆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姑娘竟知在下拙作,实在愧不敢当。”
陈圆圆见两人相谈甚欢,便知趣的退到一旁,董小宛便款款的坐到了冒辟疆身后。涂原见状,便让陈圆圆坐到高弘图身后,又指着一女子道:“那就辛苦柳姑娘陪老夫坐了。”那柳姑娘便略一欠身,坐在了涂原身后,其他五位也便分别找了位子坐下。
高弘图深感不妥,便道:“知府大人这是何意?朝廷有明文法治,不得狎妓嬉戏,本官实不敢从命。”涂原笑道:“内相大人太小心了些,这几位可非同一般,这位小宛姑娘,本是苏州大户董家千金,因家道中落,才名隶南京教坊司乐籍;这位柳姑娘更是当年薛阁老府上,因着薛阁老坏了事,这才受了牵连,没入乐籍,另几位姑娘陈圆圆、顾横波、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等虽说身世不及两位,但亦是良家女,无奈才入乐籍,怎得是狎妓?不过与两位大人诗乐相合而已。”
董小宛也道:“冒相公莫惊,高大人莫讶,我等虽入贱籍,亦是巾帼儿女,若两位心有余悸,奴家告退便是。”说罢便要起身,冒辟疆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董小宛便趁机在他手心中写了一个“许”字,冒辟疆不由心中一惊,便知道了,原来董小宛便是许都所说的接应之人,便道:“既都是有名有姓在籍之人,那便无妨。”高弘图见冒辟疆话中有话,才放下心来。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此后几日,董小宛便陪在冒辟疆身边,两人形影不离,俨如夫妻一般,不想却是中了圈套,引出一段话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