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633年：徐骥的人脉

三月初，高弘图和冒辟疆领了旨意，作为南京贡院总裁官和同考官，南下应天主持南方科举，沿大运河一路南下，不几日便到了应天，应天府知府涂原、戍卫军总兵原毓宗、布政使李自滋、按察使周昌儒、学政使徐胤升、肃政廉访使刘庆蕃等都到码头迎接，高弘图忙道：“怎敢劳动诸位大人。”涂原便道：“高大人、冒大人久在皇上身边伺候，此次又作为考官主持南方科考，我等岂敢怠慢啊。”众人正自寒暄，远远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而来，好不热闹，仔细看去，锦衣卫应天府千户李若琏带了几个锦衣卫赶了过来，涂原等人忙闪到一旁，李若琏远远的便喊道：“我来迟了，我来迟了，让两位大人久等了，赎罪，赎罪。”

高弘图笑吟吟的迎上去道：“千户大人别来无恙啊。”李若琏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向高弘图和冒辟疆行礼道：“内相大人这是打我的脸呢，在大人面前哪有我的有恙无恙，被那起子公务耽搁了半刻，两位大人万要宽恕才是，走走走，我在锦绣楼摆了席面，必得给我机会好生赔罪才是。”

李若琏并没有邀请应天府众人，场面一度有些尴尬，高弘图便道：“不急，不急，此次我与冒大人乃作为科举主考而来，且不论私交，否则失了陛下重托，亦是不妙。”李若琏才对涂原道：“我自应天任职以来，多得诸位同僚照拂，不知几位可否赏脸，一同前去？”

涂原这才道：“本官不知李大人也设了宴席，还在凌波阁设了宴，这可如何是好？”徐胤升便出言讽刺道：“正如内相大人所言，此次前来乃是主持江南科举，不知锦衣卫何时与科举有关系了？阖该凌波阁一聚，正好商议科举之事。”李若琏脸色略有不快，正要发作，高弘图暗暗冲他使了个眼色道：“学政大人言之有理，陛下夙兴夜寐，对江南科举颇为重视，万万不可辜负陛下重托，那本官与冒大人便随知府大人前去凌波阁便是。”

李若琏不由心中生气，但是见高弘图使了眼色，也知自己唐突了，便气呼呼的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先告辞了！”

高弘图笑着摇摇头，看着李若琏离去的背影，涂原等人才喜笑颜开，众人一起去了凌波阁。酒足饭饱后，涂原又安排高弘图和冒辟疆到驿馆休息，到了驿馆，冒辟疆问：“高大人，今日看李若琏和应天府众人不甚相合。”

高弘图感叹道：“正是，本来魏忠贤一倒，李若琏是再无翻身的可能，没想到皇上竟然又起复了李若琏，涂大人还好些，徐胤升几人怎能不恨的牙根痒痒，即便是对老夫，也未必没有异心的，不过碍着皇上的脸面，不好发作就是了。”冒辟疆便不无忧心的说：“这科举大事，倘若没有地方上照应，只怕会出事。”高弘图便道：“是啊，李若琏虽说有些不妥，但毕竟是自家人，涂原等人表面和善，但却包藏祸心，不得不防啊。”

两人正说着，门外驿卒进来禀奏说：“两位大人，门外有人求见。”冒辟疆便问：“可说是何人？”驿卒便道：“只说是故人前来，并未通报姓名。”冒辟疆正自纳闷，高弘图却笑道：“我知道是谁了，赶快请进来吧。”

驿卒出去叫人，不多会，只见一个带着兜帽的人走了进来，却只是立在屋里，高弘图笑道：“好大胆的良骐（徐骥，字良骐），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徐骥这才哈哈大笑着放下兜帽，边行礼便道：“子犹（高弘图，字子犹）兄如何知道是我的。”冒辟疆便忙笑着迎上去，将徐骥脱下的兜帽接过，高弘图便道：“老夫虽在南京六部任职多年，但人人说我献媚阉党，避之唯恐不及，却是没有什么亲故，若说有，便只有你个丁忧的徐良骐了。”徐骥又哈哈大笑道：“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的，自然被人眼红嫉妒。”冒辟疆便问：“徐大人如何知道我们今天到应天？”

徐骥掏出一份东西道：“你们看，这是何物？”冒辟疆接过那东西，只见一张两开大纸，上边密密麻麻印了许多字，其中一个醒目大字上写道：“陛下谕令：翰林院都督编修高弘图、都察院刑名院主事冒辟疆为江南格物科总裁官、同考官，于崇祯六年三月初二自京启程，拟与三月初五抵达南京码头。”冒辟疆大吃一惊道：“这是何物？如何将我们的行踪了解的这么清楚？”

徐骥笑着将那大纸翻到背面，上边赫然写着《江南速邸》四个大字，然后道：“两位在京中消息竟然如此不灵通，这是通政录档司主办的两份报纸之一，京城的叫《顺天通邸》，南边的就是这《江南速邸》了，听说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高弘图才道：“倒是之前在御前听许大人说过，说着报纸在欧罗巴等地甚是流行，皇上不过顺嘴说了几句，这商大人还真是做事干净爽快，竟真的也办成了。”徐骥道：“咱们皇上是何等人，杀伐决断，从不含糊，商周初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我这可是花了三元钱买的，得了信便忙从老家赶过来了，这上边说的还真准，果然就是今日到了。”

冒辟疆道：“好家伙，就这东西也敢卖三元钱，通政录档司岂不是又要赚上一笔了。”徐骥也说：“可说呢，这通政录档司看似冷衙门，依我看来，却是内廷里富得流油的差事，且不说每年售卖书籍赚的银子了，就这两份报纸也足以大赚一笔了。”

高弘图问：“这《江南速邸》销量还挺好？”徐骥道：“这是自然，过去邸报只在官员中间传看，圣旨更是常人难见，如今这报纸将圣旨刊发出来，又加以解说细研，不说那富贵人家想一睹为快，便是中上之家谁还差这三元钱，便是我远在松江，这不也都能买到吗？可见发行之大、发行之广了。”

高弘图眼珠子一转道：“不知这《江南速邸》是何人负责？”冒辟疆问：“大人可是有什么主意了？”高弘图道：“咱们刚才不是担心应天府暗中下绊子吗，看来可以在这报纸上下下功夫的。”徐骥便问：“应天府又怎么了？”高弘图便将上午码头之事说了一番，徐骥笑道：“光从这报纸上下功夫还不太行，既然子犹兄与李若琏有旧交，他此番又在应天得了势，若是要防着应天府，李若琏岂不是个现成的帮手？”

高弘图道：“良骐兄说笑了，他是锦衣卫，我在内廷任职，虽说都是在陛下身边伺候，但是我如何敢与锦衣卫交往过甚，若陛下知道了，岂不疑我？”徐骥道：“子犹兄言之有理，这可如何是好？”

几人正发愁，徐骥忽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我知道一人可代为传话。”高弘图忙问：“是何人？”徐骥道：“此人乃东阳人，姓许名都，乃当地一豪强，平日仗义疏财，颇有些豪杰气，不知子犹兄可曾听说。”

高弘图摇摇头道：“并不曾听说。”徐骥道：“子犹兄久在京中，东阳些许小地，不知道也是正常，那我再说一人，子犹兄必知，徐孚远，子犹兄可知道了吧。”

高弘图道：“这是自然，嘉靖、隆庆两朝首辅徐阁老内侄，听说徐孚远和良骐兄还是同族，他怎么又跟这许都有瓜葛了？”徐骥道：“徐孚远仗着徐阁老的荫蔽，不事科举，又眼光甚高，不屑与高官士子交往，却隐在乡里，单好交结豪杰人士，这许都便是平日与他来往密切之人。”

高弘图便问：“显见的是良骐兄与徐孚远交情颇深？”徐骥摇摇头道：“他哪里能看得上我，家父在世时，两家还略走动一二，如今家父西行，便绝了来往，但是这徐孚远有一密友，却是与我徐家颇有渊源，若打着此人旗号，徐孚远必从。”高弘图问：“敢问是何人？”徐骥道：“陈子龙，陈人中（陈子龙，字人中）！”

高弘图笑道：“这可巧了，陈大人便是今科北京格物科总裁官。”徐骥抚掌大笑道：“甚妙，甚妙，我这就给陈子龙修书一封，令其从中代为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