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633年:天罗地网
锦衣卫的诏狱是何等地方,别说有罪的,便是没有罪的,进去了若是不吐点东西出来,岂能善罢甘休,于是,那罪犯的名单从几十个,如滚雪球一般,变成五六十人,又变成一两百人。这日,董祖常正在家中,忽然管家来报说:“老爷,大事不好了,李化龙被抓了,如今他儿子在外边急着见老爷呢。”董祖常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蠢货,你爹被抓了,你来找我作甚,这不是明着想要坑我吗。想到这里,便厉声对管家说:“蠢货!咱们董府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既牵扯谋逆大罪,难道还想攀扯老夫不成吗!给我打出去!”
管家正要下去,董祖常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大哥从松江老家传来的信,让他寻机找到文家的差池,好把文家从皇家钱庄里挤出去,此时,他灵光一现,心想: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好机会嘛,如果他们文家牵扯到了这桩惊天大案里边,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想到这里,董祖常便叫住管家说:“慢着,你且悄悄把他领到柴房去,且不要让旁人看见了,我有话问他。”
管家将李化龙之子悄悄从侧门领进柴房,董祖常跟他两个人嘀咕了半天,却是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
过了几日,文震孟正在家中,忽然管家跌跌撞撞的进来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锦衣卫上门抓人来了!”文震孟大吃一惊,忙要整衣出迎,正好与率队而来的骆养性撞个正着,文震孟忙拱手道:“镇抚使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骆养性便冷冷的说:“我奉命捉拿叛贼,还请内相大人行个方便。”文震孟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里不由得面色苍白,后退两步,颤声道:“我文家世代忠良,何来叛贼,还请镇抚使大人明示。”骆养性便道:“二公子可在府上?”
文震孟便道:“刚从鸿胪寺衙门回来,可是.”骆养性不等他说完,一挥手说:“抓起来!”锦衣卫便闯进去,搜了半天,将一脸懵的文侦抓了起来,文侦便喊道:“父亲大人,这是为何?”文震孟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无法无天,背弃祖宗的畜生!你却仔细想想,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是想要害死咱们文家上下啊!”
文侦被打的更懵了,连忙道:“父亲大人息怒,儿子实在不知啊。”文震孟便对骆养性说:“请镇抚使大人明白示下。”骆养性知道文家的背景,也不敢逼迫太甚,便道:“还请内相大人体谅,二公子被人告发,参与前几日的癸酉宫变,我也是奉命从事,若二公子是有冤屈的,法司自然审的明白,带走!”
骆养性将文侦押走了,文震孟也不敢阻拦,等锦衣卫走后,文夫人嚎哭着进来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那诏狱里岂是人待得地方,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侦儿从小何曾受过这苦,老爷”文震孟心烦意乱,便道:“哎呀,夫人,你这般哭哭啼啼有何用?若他无事,人家怎的就要攀扯他?”文夫人却只是一味哭泣道:“老爷,你得救救侦儿啊,老爷”
文震孟便命人将夫人扶回后宅,又对管家说:“赶快,去把二老爷请过来!”不多时,文震亨便匆匆过来了,文震孟将事情说了一遍,文震亨便道:“咱们文家必是被人陷害了。”文震孟便道:“为何如此笃定?”文震亨便道:“大哥,你想啊,咱们文家是何等样人家?明面上,咱们是皇家钱庄五大创始股东之一;暗地里,又深的察院大人信赖。咱们文家又没有女儿家在后宫,又没有什么做皇子的外甥,侦儿又不过是个小小的鸿胪寺侍郎,便是咱们要谋反,对咱们有何好处?莫不是侦儿得了失心疯?否则弟实在不信侦儿会牵扯其中。”
文震孟来回踱着步说:“你的意思是张家做的?”文震亨便道:“一定是了,他们张家虽然后来也入了股,却没有投票权,不过谋了个管事的小职,他们岂能甘心的,必是趁着此时,咬咱们一口,要将咱们取而代之!”文震孟见弟弟说的坚定,便骂道:“好贼子!打量咱们文家是吃素的呢,这样,咱们分头行动,我去找内相高大人,你去找察院大人,先摸摸情况,最起码不要让侦儿在里边受苦,晚上在府里碰头。”
两人连忙分头行事,却说文震孟急去高府,被告知高弘图还没回家,文震孟又忙到了翰林院,果然高弘图还在找人议事,文震孟只得等到一旁,等高弘图忙的差不多了,才瞅了一个空闲,将高弘图叫到一旁。
高弘图便道:“文起(文震孟,字文起)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事?”文震孟忙深深作揖道:“求高大人垂怜。”慌的高弘图忙扶住说:“文起这是为何,咱们同在翰林院共事,何必行此大礼。”文震孟眼中垂泪道:“今日次子文侦被锦衣卫抓了进去,说是牵扯宫变之事,高大人明鉴啊,我们文家世代忠良,如何敢牵扯这样的勾当,必是有人陷害,我知道高大人在皇上那里能说的上话,还请高大人代为分辨分辨啊,高大人!”
文震孟说着就要下跪,高弘图忙扶住他说:“使不得,使不得,这样吧,我倒是跟骆指挥有些交情,我可以先跟他说一声,不叫他为难令郎,只是皇上那边,文起也知道,这次宫变非同小可,皇上震怒,我也只能见机行事,不过文起放心,若我能说上话的,一定替令郎分辨。”
文震孟觉得高弘图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便忙谢了又谢,等回到府上,文震亨已经等着了,见他回来了,忙问:“高大人怎么说?”文震孟便说了一遍,又问道:“察院大人那边怎么说?”文震亨便道:“察院大人倒是比较积极,但是听那话里,似乎不满足咱们文家的金钱孝敬,倒是隐约有想让咱们在政治上投靠的意思。”
文震孟便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文家每年四五百万两的孝敬他还不满足?还非要咱们在政治上投靠过去吗?咱们文家能得皇上的恩宠,靠的就是政治上的相对独立,若让皇上知道了,咱们文家可就真的完了。”文震亨便叹气道:“我岂能不知,但如果不答应,今日这一关咱们就先过不去啊。”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最后文震孟道:“这样吧,想来侦儿在狱里还不至于受苦,等我先给大哥写封信,听听他的意见再说。”文震亨便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过了几日,文家族长文从简收到了堂弟的京中来信,文从简拆开信,脸色不由的微微变了又变,长长的花白胡子也轻轻的颤了几下,最后,他将信放在火上烧了,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都是喂不熟的狼!一群狼啊!”
他轻轻闭上眼,挣扎了半天,最后他下定了决心,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把自己的亲信叫来说:“立刻快马加鞭,将信送到京中二老爷那边,去吧。”亲信立刻去了,文从简又唤来管家说:“你去把姑爷叫来。”
不多时,文从简女婿赵灵均便到了,赵灵均见了文从简,忙施大礼道:“小婿见过老泰山。”文从简这才强打精神,笑道:“坐吧。”赵灵均坐下后问道:“不知道老泰山唤我来,有何吩咐?”文从简便笑道:“倒也没甚大事,京里二老爷刚送来了几匹好缎子,听说是现下流行的时兴样式,我想着姑爷拿几匹回去,蕊儿必是欢喜的。”
赵灵均忙起身道:“老泰山想的周到,小婿惭愧。”文从简便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周到不周到的,你虽现在还没有功名在身上,但一来蕊儿中意,二来我也素来知道,姑爷自有雄心的,只等明年中了进士,又有咱们文家的扶持,何愁没有个好前途呢。”赵灵均忙道:“老泰山教训的是,小婿一定认真备考,不辜负老泰山的期望。”
文从简又笑道:“之前姑爷跟我说,想去复兴书院就学的事,我这几日又想了想,觉得在家自学不如去书院找个先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赵灵均有些不解的说:“之前老泰山不是说要小婿往东林书院就学嘛,小婿已经接洽了,谈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就要去了,却又为何.”文从简便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这几日又想了想,东林书院虽盛,但复兴书院好歹跟宫里有些干系的,若能攀上复兴书院,岂不比东林书院强了百倍了?好姑爷,这次就听老夫一言。”
赵灵均无可奈何,只能说:“既然老泰山这般说了,必是有其深意,小婿自然无不从命。”文从简便笑道:“好,好姑爷,我没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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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灵均走后,文从简出了屋,抬头看了看四四方方的天,喃喃道:“明年的科举,你可一定要中啊,嗳,没想到我们文家的将来竟全在一个外男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