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632年:又一个大案
九月初五的朝会如期举行,许士扬便首先道:“奉上意,今日朝会专门讨论《重修法典疏议》,翰林院昨日已将有关内容抄送诸位大人,其内容有,一为设养廉银;二为县下设乡;三为省下设肃政廉访使司。”众臣眼观鼻,鼻观口,都不想先开口,这时御史成基命出列道:“我认为疏议中颇多谬论,在下实在不敢苟同矣!太祖皇帝设三司,本意就是将军、政、法分立,防止一人独揽地方大权,结果如何?彼此失了协调,导致地方推诿扯皮,日渐败坏,皇上登基后,不得已重设总督衙门和巡抚衙门,为的就是要有统一的治权,倘若又设专司法政之衙门,如之前有何区别?岂不是又要走之前的老路了?”
张稷若便反驳道:“钱大人所言差矣,吏治腐败,不在于三权分立,而是因为执法者不依法,掌法者不守法,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官官相护,太祖、成祖皇帝在时,地方吏治清明,日后才逐渐腐败,全都是人的错,怎么会是制度的问题呢?设总督衙门和巡抚衙门,为的是避免推诿扯皮,这次设肃政廉访使司,为的是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成基命一时哑口无言,徐兆魁便又道:“张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亦附议,只是这新补人选,必要遴选德才兼备的儒学子弟为好”张稷若立刻反驳道:“新法必用新人,我以为当选用能适应新情况,敢于除旧布新的人,一味照搬儒法,有何益哉?”
徐兆魁便冷笑道:“自汉以来,皆尊儒为治,我朝自太祖以来,皆以孝治天下,张大人何敢谈益!君子不耻也!”马嘉植也道:“圣学以教化天下为任,不似新学,教世人重利轻义,败坏圣人之学!”张稷若便立刻道:“自倡新学以来,一切种种皆证明格物之法对于国家大有裨益,练新兵、修军备、开海禁、降四夷、修驿路、广商贸,这才几年时间,国库日渐充盈,渐有中兴之势。”
成基命便道:“四处征战,劳民伤财,百姓多有怨言,开海禁,通商贸,使奢靡之风日盛,修驿路,使民心涣散,不安心农务,凡此种种,皆新政新法之失!”崇祯在偏殿听朝会上又吵起来了,不由得头疼万分,但如今这些臣子们也都精的很,出来反对的都是御史台的,又不能随便加以惩戒,更是不由暗暗气闷。
徐光启见有点偏离主题,便忙道:“今日朝会,只为就事论事,诸位大人切莫偏离主题。”一帮子御史更是跟张稷若吵的不可开交,崇祯怕再出什么事端,便忙让王承恩出去传话,王承恩到了正殿道:“皇上有旨,治大国如烹小鲜,不急在一时,既然今日不能讨论出结果,那就暂且搁置,改日再议。”
众人见皇上有了旨意,便要纷纷回去,这时,刑部尚书王纪突然拉住王承恩说:“王公公慢走,臣有本奏,需得面呈皇上!”王承恩便道:“王大人若有本奏,按例上折子就行了,怎么在朝会上奏?王大人也是老臣了,怎得不懂这个规矩?”
王纪便道:“只因事情紧急,且牵涉颇多,若依旧例,只怕泄露出去,却是坏事,还请王公公通秉一声才是。”王承恩无奈,只得回了偏殿回禀崇祯,崇祯以为有什么紧要事,便忙出了偏殿,众臣见皇上来了,也纷纷回到原位。
崇祯便问:“王爱卿有什么要紧事啊?速速奏来。”王纪便道:“启奏皇上,刑部奉陛下旨意,查办余大成、刘泽清谋反案,现已查明,牵涉此案者计597人,请陛下御览。”
崇祯不由得心中一惊,便问:“竟然有这么多官员涉案?”王承恩已经将折子递了过来,崇祯忙打开名单,看到上边第一人,便把崇祯吓了一大跳,上边赫然写着“田尔耕”三个字,崇祯便问:“可都一一核实了?”王纪便道:“凡涉案之人,地方官员一律由各地按察使司递解,京官一律由九门提督府递解,刑部、大理寺会审,御史台听审,几位察院大人又一一复核,为确保公正,又交内阁、翰林院磨勘,这才敢呈递陛下。”
崇祯见言之凿凿,便问高弘图:“可是如此?”高弘图便道:“皇上,王大人所说不差,只是对名单中一些官员,翰林院与都察院还有些分歧,本想着明日继续磨勘,不知为何王大人竟然在朝会上上了折子。”崇祯便沉下脸来说:“王纪!你可知罪!”王纪便跪下道:“臣知罪!但臣问心无愧,翰林院中有人跟锦衣卫某些官员暗自勾结,企图混淆视听,臣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许士扬便道:“王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根据议事规则,翰林院对于有异议的,有权发回,咱们继续磨勘就是了,如今王大人将未有定论的折子上奏,还诬陷同僚,这是欺君大罪!”
王纪便再拜道:“皇上!臣冒死进谏!此案证据确凿,若不是有人藏私,岂能一再磨勘而未果?望陛下速下决断!”徐光启忙小声劝道:“王大人适可而止,不要惹怒皇上。”
王纪非但不听,反而继续大声道:“臣冒死进谏!望陛下速下决断!”几位御史也纷纷附和道:“王大人一心为国,还请皇上速下决断!”
陆遥便有些糊涂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王纪不是一直都跟咱们合作挺好的吗,今天吃枪药了?”朱由检说:“先生还看不出来吗?在余大成的问题上,东林党和复社立场统一起来了,他们就是要逼宫,要我彻底铲除薛党和袁党,顺便还把田尔耕扯进来,真是公仇、私仇一起报啊。”陆遥问:“为什么这么说?”朱由检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之前薛国观案,不知空出多少官员的缺来?他们是杀人杀上瘾了,这次竟然给我整出了五百多人,不知又是多少个空缺,东林党和复社就可以趁机安插自己人进来,这是公;田尔耕在先帝在时,跟许显纯合谋杀了黄遵素,如今把田尔耕扯进来,便是为了讨好黄宗羲,是东林党跟复社暗送秋波呢,但我是知道内情的,杀黄遵素等人,是先帝的意思,并非魏忠贤的意思。”
陆遥又问:“那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不把田尔耕牵扯到薛国观案?那岂不是更容易解释。”朱由检说:“这就是他们的狡诈之处,薛国观案他们只是在试探,如果我有所迟疑,他们必定不敢,但是见我毫不犹豫处置了薛国观一干人犯,他们这才胆子大起来。”陆遥便说:“原来如此,咱们另设复兴书院,为的是跟东林党分庭抗争啊,他们若是沆瀣一气了,岂不是背离了咱们的初衷了。”朱由检便道:“倒也未必沆瀣一气,只是在这件事上,他们有共同的利益罢了。”陆遥便叹气道:“果然天下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啊。”朱由检冷冷的说:“复社也不可靠!不可靠啊!”
崇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冷笑一声,提起笔来,在那名单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然后“啪”的一声将奏章扔到地上说:“朕便依卿所奏,凡名单上所列,一律抄家问斩!”王纪等人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捡起奏章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又道:“钱谦益身为都察院总理大臣,不能察督百官,导致大案频出,有失职之罪,着革职,回家反省去,无诏不得入宫!锦衣卫指挥副使骆思恭升为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升为锦衣卫指挥副使,袁兆基调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同知。”钱谦益一时间愣住了,王纪也愣住了,甚至文震孟都愣住了。崇祯没有理会,便拂袖而去!
陆遥便问:“你这一波操作可是把我给看糊涂了。怎么王纪没事儿,倒是把钱谦益给撸了?”朱由检便笑道:“这就是釜底抽薪之计,钱谦益是东林党领袖,罢了他,是要给东林党一个警告;把袁崇焕的儿子提起来,是为了告诉他们,不要再揪着不放了。”陆遥便道:“这也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了。”
一连几日,崇祯白天处理政务,自是忙的手忙脚乱,晚上便宿在咸福宫,柔昭仪恩宠日盛。这一日,崇祯照例在中和殿处理政务,秦熙带着快三岁的宋王进来了,宋王奶声奶气的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崇祯揉揉太阳穴,强撑着说:“是烺儿来了啊,过来让父皇看看,可长高了些?”宋王便蹒跚的走过去,崇祯将宋王搂在怀里问道:“你姐姐呢?”宋王便道:“王侍读陪她在花园玩呢。”说完,宋王抬起头,眨巴眨巴眼说:“父皇处理朝政辛苦了,只是汉武帝有张汤、主父偃,父皇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吗?”
几句话说来,听得崇祯感慨万千,崇祯便道:“这是谁教你说的?”宋王便道:“王侍读啊。”崇祯便问:“哪个王侍读?”宋王答道:“王侍读就是王侍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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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心中有了计较,便对秦熙说:“带宋王下去吧。”秦熙带宋王下去了,崇祯便问王承恩:“此人是什么来历?”王承恩便道:“如今侍读宋王的叫王夫之,现年十二,乃钦办皇家钱庄印钞造币司主事王朝聘幼子,王大人老来得子,甚是宠爱,去年因着宋王开蒙,从各府上选适龄者侍读,因颇有才学,故而遴选道詹事府,与宋王侍读。”崇祯自然也是知道王夫之大名的,便点点头道:“让他好生在宋王左右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