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632年:喜欢坑人的皇帝
陆遥问朱由检:“难道你是想亲自带兵去东蒙?这是何必呢?”朱由检苦笑道:“先生可能觉得我已经把朝政牢牢把控在手里了,其实并没有,江南的富商阶级、东林党人都是阴奉阳违,复社一来是势力太弱,二来将来也未必就完全可靠,现在的军队,除了京营,各地野战军和戍卫军之所以能稍微安定,不过是靠了杨嗣昌、吴襄、南居益、马宝这样的老帅镇着,各地的督抚就更不用说了,基本都被各股势力瓜分了,我想要换成自己的人那是难啊,而且说实话,我也无人可换。最快捷有效树立皇威的办法就是军功,所以自正德皇帝起,都想通过亲自带兵的方式来掌控朝政,这也正是自正德皇帝以来的历代皇帝都不长寿的缘故啊,先生可知道为什么?”陆遥摇摇头说:“这个还真不知道。”朱由检长叹一声说:“我自是知道,自正德皇帝以来的历代皇帝,都并非善终啊!”陆遥大吃一惊说:“难道,难道还有人敢谋害皇帝?”朱由检说:“只要做的妥当,为何不可?这简直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臣工党人,谁也不想让皇帝真正的掌握政权,你以为我皇兄真的是个昏庸的人?他就真的想当一个木匠皇帝?但是无可奈何啊,大臣士子完全充斥了朝廷,能辅助皇帝对抗大臣士子的只有太监,先生以为仅凭一个魏忠贤就能杀那么多大臣吗?没办法啊,他是在替皇兄挡刀啊,臣子的势力太大了,不得不如此。”
陆遥道:“如此一来,倘若他们知道你也要效法前边的皇帝,那你岂不是也很危险?”朱由检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搏上一搏,所以我现在必须得谨慎,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真正意图。”陆遥道:“所以你连杨嗣昌也没有告诉。”朱由检道:“对,所以也不能贸然出兵,要等鞑子内乱,要等方有度的消息,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要小心谨慎。”
过不几天,张稷若求见,崇祯自然是知道张稷若的底细,忙迎进来,看了座,正待说话,当值翰林拿着几份奏报进来道:“陛下,汪乔年、熊文灿急报。”崇祯接过奏报,打开看了看道:“丁启睿报延绥大旱,颗粒无收,流亡者甚众,之前跟随高迎祥谋反之徒又有活动迹象,虽然高迎祥叛乱已被镇压,但不可不防;福建古城水灾,又兼海风之灾,有舒六儿率匪民千余人造反,内阁已令户部并陕甘宁三边巡抚汪乔年、福建巡抚聂文麟开仓赈济灾民,又令陕甘宁三边总督丁启睿严密监视动静,若有谋反,即刻镇压,令福建总督熊文灿、江西总督郭都贤务必平息舒六儿暴乱。”
崇祯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张稷若说的:“为何每逢天灾,朕都全力救济,还是有如此多老百姓冒死也要造反呢?”张稷若笑了笑说:“只有一个原因,贪腐!皇上发下去的那些赈灾都到了百姓手里了吗?皇上只是在宫里看臣子的奏折,真相如何谁又能知道呢?其实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朝廷之坏,吏治最坏。”
陆遥便道:“这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啊,咱们正好可以双管齐下。”朱由检有些不明白的问:“先生又有什么妙计,快说。”陆遥笑着说:“一方面固然可以去通过军功来掌握朝政,另一方面,那就是整顿吏治。”
朱由检道:“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整顿啊,看看都察院历年上的奏表,每年抄没的各级官员的家产都在千万两白银之上。”陆遥摇摇头说:“还不够,你呢只是一阵风似的整顿,要整顿就要形成长效机制,一方面要破,一方面要立,不但要让他们不敢贪,还要让他们不能贪,不想贪;一方面要在制度上扎紧篱笆,一方面要提高官员待遇,说实话,现在咱们官员的俸禄着实低了些,现在有钱了,为什么不提高点工资待遇呢?他们待遇上去了,制度又严厉,自然贪婪的心思也就少了,贪腐之人少了,做事的人多了,各项政策指令才能有效上传下达。”
朱由检道:“先生计策很好,看来为今之计,必要抓条大鱼,杀一儆百了,也必得造成轰动,才能推动咱们的计策。”陆遥笑着说:“这个就是你的长项了。”
想到这里,崇祯便笑着说:“张先生一语中的。”张稷若又笑着说:“其实臣今天来是为了之前说的,在各县设立救济院的想法,如果实行的好,对社会的稳定自然是大有裨益的。”崇祯道:“这自然是好,朕全力支持。”然后对王承恩说:“张先生所说的救济院,虽设在户部下边,但是一应支出也不要全都从户部出,上林苑监也出一部分,具体怎么执行,都要听张先生的差遣,不得有误。。”
王承恩忙应了允,张稷若也站起来说:“皇上如此慷慨,实在是百姓的福气,不过此事先不宜在全国推开,我的意思是先从北直隶试点,不知皇上以为如何?”崇祯道:“准奏。”
张稷若和王承恩退下了,崇祯又处理了一些事务,心里还想着陆遥的建议,用过午膳后,崇祯对当值翰林道:“传旨,调吴甡回京,任都察院御史台侍御史,奉旨巡视延绥赈灾事宜。。”
陆遥便问:“为什么让他去巡视赈灾啊?”朱由检便笑道:“虽然吴甡是东林党人,但是却刚正不阿,当年魏忠贤当权的时候,他就多次上表与魏忠贤针锋相对,所以才被罢官,我准备让他巡视延绥赈灾,先生觉得怎么样?”陆遥笑道:“你太狡猾了,好事你做了,黑锅让东林党人去背。”
三月二十日,吴甡巡视回京面见崇祯,见了崇祯倒头就拜,崇祯便问:“吴爱卿这是为何?”吴甡道:“臣不是为了别的,是替灾民而拜陛下,望陛下拯救灾民于水火之中。臣自奉旨巡视延绥,所见赤地千里,土地逡裂,灾民流离失所,虽然农民免除了徭役赋税,但大灾面前仍是苦不堪言,所拨救济粮食自布政使衙门起,被层层盘剥,臣明察暗访,所得灾民证言进呈陛下。”说完将奏折递了上来,崇祯打开翻看几眼,奏折后边罗列了大大小小官员的名称。
但是崇祯见名单上竟然没有一个东林党的官员,不由得冷笑一声,将奏折摆在桌上道:“爱卿辛苦了,且退下吧。”吴甡见崇祯没有表态,便叩头道:“皇上!国家之坏,在于吏治之坏,皇上既然派臣巡察,今表奏御前,何以不发一言,就把臣打发了?”
崇祯并没有理睬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听说吴嘉胤是你的学生?想来三边官场一片漆黑,自然只有你的学生是最干净的了。”吴甡有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道:“陛下既然如此怀疑臣,臣愿一死以明志!”说着便要往柱子上撞,殿前内监忙拦住吴甡,崇祯已是气的满脸通红,他站起身生气的说:“放肆!你不要以为朕打不得你!来人,将吴甡轰出殿外,让他回家思过去!”
吴甡本以为要被抓,结果听到只是轰出殿外,颇有些失望,被几个内监驱赶出去,他也是无可奈何,陆遥道:“只听说大明的臣子厉害,没想到动不动就用死要挟。”朱由检冷笑道:“此人白白背着忠贞的名声,结果却是沽名钓誉、党同伐异之辈,将一党的利益放在了国家利益之上,还想惹怒我,让我或打他,或抓他,好成就他的好名声,做梦!”陆遥也说:“那倒也是,而且他又是御史,职责就是劝谏皇帝,要是真打了他,倒是坐实了你残暴的名声,他反而趁机博了一个好名声。”
朱由检道:“不过吴甡倒是也没全说假话,这些人连赈灾粮都敢盘剥,更别说平日了,吏治确实到了不治理不行的地步了。必要先杀鸡儆猴,拿人作伐子,一是表明我的态度,二是震慑群臣,才好一力推行。”陆遥问:“那你准备拿谁开刀?想来此人地位太低也是不行的。”朱由检笑道:“是啊,这几年看下来,当年魏忠贤提拔起来的那些人确实是除了会拍马屁,其他的一窍不通,如今复社逐渐成长壮大起来了,文思院、格物院出来的官员也逐渐掌控了国家财政,也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陆遥也听出了话外之音道:“难道你要放弃薛国观他们了?”朱由检便点点头说:“是啊,这样一来也可以暂时麻痹东林党,不要让他们在北伐的问题上添乱。”陆遥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说:“确实是个该杀、可杀、必杀之人,咱们这又算是过河拆桥吧。”
朱由检便笑道:“拆他们的桥,总比拆自己的桥好,听说魏忠贤现在老家还活的挺滋润的呢,阉贼一日不死,他的那些党羽就还存着一点侥幸呢。”
想到这里,崇祯便对王之心说:“听说魏忠贤在老家活的滋润,让田尔耕去查查,有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若是有,就不必来报,让锦衣卫去办理了就行了。”
话说田尔耕接了圣旨,不得已跟骆思恭带着锦衣卫到了魏忠贤老家,田尔耕便对骆思恭说:“要不然还是骆大人亲自指挥吧。”骆思恭冷冷的说:“属下岂敢,皇上的旨意写的明白,全凭大人负责,属下不过是襄助而已,大人可不要顾念旧情,寒了皇上他老人家的心才是。”
田尔耕无奈,便命锦衣卫围了魏府,又派人上前拍门,直拍的惊天动地,门子打开门,刚想骂上几句,两个锦衣卫上前,一下子推开了门,照着那门子就是一脚,门子被踢翻在地,嚎叫不已。
骆思恭便道:“田大人,请吧。”田尔耕无奈,便一挥手道:“给我搜!把人都控制起来,不许走脱,也不许自杀!”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便挨门挨户的进去搜查,家丁丫鬟锁了一地。
田尔耕和骆思恭直入正堂,只见魏忠贤已是精心打扮、穿戴整齐坐在那里,见了两人,并不意外,笑道:“皇上他老人家可还好?总算是想起草民来了呢,咯咯咯”笑声渗人极了,田尔耕便上前拱手道:“魏公可还好,本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魏公见谅。”
魏忠贤看了一眼田尔耕,笑道:“皇上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信王喽,让你来抄我?呵呵,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罢了,罢了,人这一辈子,谁又能永保富贵荣华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都散了,散了”边说着嘴角竟然流出血来。
田尔耕见状,忙上前扶住魏忠贤,魏忠贤眉头紧皱,鲜血不断的从鼻孔、眼窝里流出来,他死死的攥着田尔耕的手,忽然,他大叫道:“来了!来索命了!”说完,脑袋一歪,竟是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田尔耕不由得兔死狐悲,骆思恭却不屑的说:“没想到这老东西知道难逃一死,竟然事先服了毒,倒是便宜了这老阉货!”
魏忠贤的死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在朝廷里引起了一片哗然,钱谦益便笑着对大理寺右少卿胡正言说道:“看来皇上要对阉党下死手了,徐兆魁不是一心想要巴结依附吗,如今也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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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御史大夫徐兆魁上表弹劾薛国观,一时间朝野哗然,朱由检对陆遥说:“这东林党人也未尝就是良善之人,谁不知道这徐兆魁当年是魏忠贤的死党,现在竟然把他抬出来,让他率先弹劾薛国观,真是杀人诛心不算,还要往死里整人啊。”
崇祯拿着弹劾折子,想了想,便对王承恩说:“把折子交都察院,让刑部好好查一查。”
陆遥便笑道:“让都察院查这种折子,那薛国观可不是往枪口上撞吗,就算没事也得查出事来。”朱由检便道:“没办法啊,历来整人都是这样,把敌人的把柄交到最恨他们的人手上,这样才能斩草除根啊。”
陆遥又道:“如今可算是万事俱备了吧。”朱由检摇摇头说:“还不够,我料定钱谦益他们不会公开的跳出来,最多也就是背后打打黑枪,要想彻底整顿吏治,还得需要一把刀。”陆遥心想:这次不知道是谁又要背黑锅了。
朱由检笑道:“先生可记得微服私访的时候,冒辟疆说过的话吗?”陆遥不由大吃一惊道:“你,你这是想坑冒辟疆啊,他那不过是年少轻狂,说的胡话罢了。”朱由检打断陆遥道:“先生是怕他重蹈袁崇焕的覆辙?不过没有办法,我身为皇帝,总不能我亲自上阵审案吧,再说了,我又何尝不是爱才的人,只要他忠心事君,我自当保他,他与袁崇焕不可相提并论,这些琐碎小事,先生不必过问,我自然会处理得当。”
想到这里,崇祯便对王承恩说:“去把冒辟疆叫来。”不多时,冒辟疆便到了,行过礼后,崇祯便道:“爱卿可还记得初次相见之事吗?”冒辟疆道:“臣惶恐,陛下微服私访,臣言语之间颇为孟浪,还请皇上恕罪。”崇祯笑道:“虽是有些孟浪托大,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朕还记得当年爱卿所言,只道宁舍一身荣辱,为朕扫平天下,洗涤吏治,爱卿可还记得?”
冒辟疆忙道:“微臣不敢忘却。”崇祯这才把吴甡的奏折递给冒辟疆,然后说:“如今国家逐渐走上正轨,但吏治之坏,已经是人神共愤,如今魏忠贤伏法,又有御史弹劾阁员,朕有心整治,但苦于无人可用啊。”冒辟疆自然是听话听音,忙跪下道:“若皇上不以微臣卑鄙,臣愿为陛下驱使,万死不辞。”崇祯大喜道:“甚好!那朕就命你为钦差大臣,专办徐兆魁弹劾薛国观之案,不管查到谁,涉及到谁,你都要顶住压力,不必害怕,朕做你的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