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629年:京察大计(一)
三月二十日,第一届格物科会试正式举行,徐光启为总裁官,金光辰、黄宗羲为同考官,宋应星、温体仁、方以智等为提调官,会试结束后,崇祯又点了状元、探花和榜眼,照例赐了传胪大典,格物院和文思院便陆续将格物科进士各自选了进去。三月二十五日,六年一次的京察正式拉开了序幕,四品以上文武官员由考功司和军选司考察,四品以下的文武官员由吏部和兵部考察,由都察院全程派员监督审查。
朱由检对陆遥说:“说起京察,太祖时规定三年一考,但是大明国土面积太大了,偏远地方官员往往前一年年底就要动身,如果三年一次京察,地方官别干别的了,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因此后来改为十年一次。弘治年间又改为六年一次,其实这次京察也只是打着太祖的旗号,配合变法进行的,以后看来还是得恢复成十年一次,否则忒劳民伤财。”
陆遥说:“其实我倒觉得这次京察后,京察完全就没必要了,京察本来是好事,但是现在多流于形式,特别是对四品以上官员的考察,主要通过"自陈疏"的形式,由他们自己写报告,汇报过去工作中的种种不足,希望皇帝能够罢黔自己,然后皇帝在对他们多加鼓励,将其留任。简直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而四品以下官员的京察,则彻底沦为了党争的工具,谁主持京察,谁就拼命往地方上塞自己人,说实话,真正接触百姓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六部堂官,而是四品以下的各县乡官吏,如果塞些品德好、能办事的还好,如果塞些无用之人,只会荼毒百姓,百姓对朝廷自然没有任何好感,再好的政策到地方上也会变形,所以在我看来,好的地方官比好的六部堂官、好的政策还要重要!”
陆遥掰着手指继续说道:“首先,自陈疏的形式过于主观了,纯粹是官员们的一家之言,而不是他们过去六年的实际政绩。自陈疏表面上看都是揭露自己的种种不足,但大多数文过饰非,不暴露实际问题,将重大的问题隐藏起来。”
陆遥又伸出一个手指头说:“其次,其实大多数能力有缺失或者政治斗争失利的官员,不用等到京察就早已经被清除出局,所以你刚才说京察时间太短了,要延长,其实我不这么认为,恰恰是时间间隔过长才注定了京察注定将沦为一种形式,能起到的监督作用是少之又少。”
朱由检有些疑惑的问:“那依先生之见,应当如何?”陆遥说:“其实也简单,现在京察是事后考核,不如改成事前奏报、事后审核,就是每年年尾的时候,将他们在下一年预备要做的事汇报成文,上奏吏部,等全年结束的时候,再由吏部派人进行考核,按照完成程度定品。”
朱由检便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京察便没有必要了?”陆遥说:“对啊,现在是他们来京师,以后就改成吏部派人去地方考核,不但可以震慑地方,还可以让百姓知道,朝廷的政策是好的,都是地方上的贪官坏了朝廷法度。”
朱由检便有些高兴的说:“先生针砭时政,一针见血,但是京察目前是最好的方法,总比不京察要好吧,否则他们还不翻了天了,这次京察名义上让李国普主持,让黄宗羲和何如宠协助,也是想让他们塞些自己人进去,最起码是支持新政的地方官。”
陆遥便说:“其实自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之后,咱们现在的变革只是稍微往前推进了一小步而已,张居正时候,就已经以州县为基础,将所有赋税包括正税、附加税、贡品以及中央和地方需要的各种经费和全部徭役统一编派,并为一条,又取消了里甲等徭役,然后官府在雇人从役,过去由户丁承担的催税、解送田粮之差、伐薪、修路、搬运、厨役等一概免除。有了之前张居正的变革,咱们现在只不过修修补补罢了,在地方上推行并无什么难度,其实不过就是加强皇权罢了。”
朱由检被说中痛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先生说的是,自成祖皇帝后,律法疲沓,大家各行其是,自由的颇有些过头了,下边的臣工士子,多有妄议朝政者,又加上工商繁荣,很多大财阀都在朝廷里寻找代理人,以维护他们的利益,皇权日渐衰落,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如今我也只不过是正本溯源、回归初心罢了。”
陆遥便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资本就如同一头猛兽,如果能妥善加以约束和限制,就能为我所用,成为利国利民的利器,但是如果不加以约束,让他们自由发展,同时他们又得不到相应的政治地位,长此以往,必然会惹出大祸,毕竟资本的自由发展跟皇权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咱们现在做的就是要建立规章制度,让资本沿着咱们的方向去发展,把资本关进制度的笼子,不让他们出来为非作歹。所以就是要实行国家资本的基本经济政策,就是由国家出资,将关系国计民生的项目由国家包揽过来,逐步将各地大财阀或消灭、或招安、或合并的方式,削弱他们的力量。这样才能使所有财力物力统一由朝廷收取,统一由朝廷分配,虽然也有一定的弊端,但是现阶段看来,这种做法是很有必要的。”
朱由检便连连点头说:“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如先生总结的好就是了。先生说这国家资本主义有弊端,不知是何弊端?可有大碍?”陆遥便说:“这国家资本主义虽然容易集中力量办大事,但是容易形成腐败、人浮于事、尸位素餐,将来势必要加强督查之力度。”
朱由检说:“那都是后事了,先将此刻的事办起来,再说了,不过就是多抓几个人,多抄几次家的事,要是没有魏忠贤跟他的党羽贪污了那么多钱财,咱们哪有钱办这么多的事。”陆遥见他已经得了“抄家获益综合症”,便无奈的说:“现阶段也只有如此了。”
想到这里,崇祯便命人传李国普、黄宗羲、何如宠到乾清宫东暖阁来,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东暖阁,崇祯便道:“京察已经开始,希望三位爱卿把握大局、同心协力、为国尽忠,万不可因为个人恩怨坏了国家法度!”
三人忙道:“臣等遵旨,臣等万死不敢!”崇祯又问:“张文忠公可有后人?”李国普便道:“文忠公原有六子,自家难之后,仅有两子尚存,又有孙六人,有曾孙二人,虽还顶着一个上柱国的虚名,但其家产俱被抄没,生计着实可怜。”
崇祯长叹道:“可惜一代名臣,只因变法,竟落得家破人亡,此等为国为民之人,朝廷若不多加抚恤,岂不是寒了天下能臣干吏之心?目前张家族长何人?”李国普便道:“乃文忠公五子张允修。”崇祯问:“其齿几何?”李国普便道:“已过耳顺之年也!”
崇祯便叹息道:“可惜!可叹!忠臣之后,竟无能臣也!”李国普才又道:“陛下不必忧伤,文忠公长子长孙张重辉,素有德行,且文武双全,张允修业已上疏,请将上柱国由其继承,吏部已经应允,陛下可招而问之。”
崇祯便道:“可速召之!”崇祯又嘱咐三人几句,并赐了午膳后,便在暖阁小憩片刻,正朦胧睡醒,王承恩小声道:“大伴,张重辉在外边候着了。”
崇祯便命人伺候漱口、更衣,这才召见张重辉,不多会,张重辉觐见,行过礼后,崇祯便道:“爱卿赶快平身,听说爱卿一家过的甚为清苦,想文忠公于国有大功,其后人如此,朕心实在不安啊。”
张重辉不由得痛哭流涕道:“罪臣如何当得起!只是吾祖吾父死的冤啊!”崇祯无奈,只有默不作声,陆遥便道:“你们老朱家一贯的过河拆桥,猜忌大臣,人家六个儿子,自杀一个、饿死一个、两个死在发配之地,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朱由检便道:“毕竟是祖上做的错事,我也不好太过谴责,再说先帝也已经为张家平反,还要怎么着呢?”陆遥说:“虽然还留了个上柱国的荣誉头衔,但是毕竟人家张家为你们老朱家做事,还吃了那么大的亏,如今家道败落了,是要好好补偿一下的,再说了,如今咱们正大力推行新政,如果能好好的善待张家,也是给天下还心存疑虑、摇摆不定的人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朱由检便笑道:“咱们这次可是真想到一起去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崇祯便道:“爱卿不必悲伤,如今国事复兴,正需要像爱卿这样的忠臣,只要朕在,何愁张家家事不兴?”张重辉这才止住悲伤,连连谢恩不已,崇祯又问:“爱卿可还有子侄?”张重辉便道:“犬子同奎,去年恩科中文科进士,现在翰林院当差,不及草民之侄同敝,自幼聪俊、为人忠义,尤擅策论和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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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便道:“既然如此,那便荫补张同敝入翰林院听用。”张重辉便又忙谢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