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632年:陈子龙
陈子龙听崇祯如此说,直吓的“噗通”跪倒在地,连声道:“皇上圣明!几社之事都是臣少年时做下的荒唐事,后来复兴书院兴起,几社便并入书院,如今诸位各处为官,为大明效力,天南地北,微臣从未与诸位大人私下往来,还望陛下明察。”崇祯笑道:“爱卿这是为何?朕又没有怪罪,快快平身。”陈子龙这才略安心下来,只是不敢坐下,崇祯也不再让,便又问道:“徐孚远如今在何处?”
陈子龙道:“徐暗公(徐孚远,字暗公)乃嘉靖朝阁辅徐阶老大人曾侄孙,自幼才气横溢,却是无心政治,一向流连山水。”崇祯又问:“听说徐孚远与东阳许都过从甚密,而此人乃是东阳豪强,在地方招募义勇上千人,你可知晓?”陈子龙忙道:“启禀陛下,此人微臣知晓,去年臣返京途中路过松江,徐暗公曾将此人引见于微臣,只道嘉靖朝时,倭寇猖獗,其祖多招募乡勇自卫,成效甚好,当年胡宗宪也甚为褒奖,认为对抗倭寇光靠朝廷不行,各地亦要多行自卫,先帝在时,倭寇虽已大平,但是此法亦传了下来,臣观此人,忠正持中,亦算是侠肝义胆,若陛下不放心,不过就是一道旨意,谁敢不从?”
崇祯这才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问道:“那爱卿认为当今天下局势如何?”陈子龙道:“天下大势唯陛下独裁,臣何敢置喙。”崇祯笑道:“今日召爱卿前来,只为闲聊,爱卿可直言不讳,姑且说之,朕姑且听之。”
陈子龙便正色道:“既然陛下垂问,臣不敢不直言,自嘉靖朝以来,奸臣当道,法令不行,天下士子,多是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之辈,万历四十七年以来,萨尔浒一战十几万大军一朝覆没,辽东尽丧,接连丢城失地,国库开支三分之二都给了辽东,但也只是维持而已,何也?官员腐败是一,养寇自重是二,官员不以国家为念,只唯利是图,又加连年天灾,旱涝地动不断,国将不国,臣以为此祸虽万历年显,祸端实肇启于嘉靖也!”
崇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陈子龙便继续说道:“鞑子多居偏远寒僻之地,人少物薄,有现在的局势,多非鞑子之力,而是我朝腐败之故,陛下只须坚定意志,遣大军前往,必定无往而不胜,想陛下登基之初,最大的问题便是财政,辽东、赈灾、官饷、平叛,凡此种种,无一不是大费银两,国库年年寅吃卯粮、入不敷出,但是官员们却是个个肥的流油,尤其是江南财阀,通过扶持士人,把持科举,间接控制朝政,此为朝廷大患也!臣只恐大明之祸,不在辽东,而在萧墙之内也,望陛下明察!”
一席话说的崇祯不由得毛骨悚然,崇祯忙离了龙椅,起身道:“爱卿所言极是,自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懈怠也。”陈子龙便作揖道:“幸而天不亡我大明,天降英主,自陛下登基以来,收财权、倡格物、整吏治、修军备、开海禁、养人民、抑豪强、安辽东、抚四夷,有此九大功,我大明才渐有中兴之势!”
陈子龙边说边跪倒在地,崇祯走过去扶起他道:“爱卿快快平身,爱卿所言,朕之所愿也!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又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爱卿所言,皆是水磨工夫,需要加以时日,如今鞑子占据辽东大部,威胁京师,也是眼下紧要的事,朕想御驾亲征,收服辽东,爱卿以为如何?”
陈子龙抬眼看看崇祯,又低头思索片刻道:“倘若如此,便是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若陛下不弃,臣愿为陛下犬马,随侍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由检便笑着对陆遥说:“先生认输了吧,我就说陈子龙是个极上道的,又聪明绝顶,这弦外之音一听就懂。”因为桂王的事,陆遥还有点生气,便阴阳怪气的说:“是啊,是啊,你看人当然是看的准了,陈子龙年轻有为、德才兼备、出身名门,现在又跟着徐光启和张稷若学习格物财经的学问,恭喜你啊,又得了一个大才!”
朱由检便道:“先生可是因为桂王的事,还在怪我?”陆遥便道:“我可不敢,再说了,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们家亲戚。”朱由检沉默许久,知道此时解释无益,便道:“先生日后会明白我的。”
想到这里,崇祯崇祯便对王承恩说:“宣旨吧。”王承恩便请出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鞑子肆虐,僭越立国,侵扰京师,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无不盼收服辽东,歼灭叛逆,决意御驾亲征,特拔陈子龙为征虏御前参军兼领京营副总兵、参知军事,钦此!”陈子龙忙双手举过头顶,将圣旨接过来道:“臣领旨谢恩!”
崇祯便道:“爱卿也不必回去了,就留在宫中,可暂居武英殿。”陈子龙忙谢了恩,王承恩又道:“陛下,刚才御膳房来问,午膳在何处?”崇祯道:“就摆在这里吧,让陈爱卿随朕一起用膳。”
不多会,午膳便摆在了暖阁,崇祯一边吃一边问:“爱卿以为,若辽东收服,又当经略何地?”陈子龙想了想道:“如今察哈尔、喀尔喀已经归顺,倘若鞑子失势,可顺势北上,收服北科尔沁诸部,再令察哈尔王招降鄂尔多斯诸部,如此一来,我大明北部、东北部便有了天然屏障,可保无虞;乌思藏、朵甘、安南三司,名为我大明疆土,实为割据势力,可一力推行改土归流,不断蚕食之,等过个七八年,三司土司势力土崩瓦解,便可一举荡平,朝廷便可自南、东、北三路齐发,土默特部、土鲁番部、叶尔羌部、蒙兀儿、卫拉特诸部国自然势如破竹,如此便对鞑靼、外喀尔喀七部形成包围之势,铲灭尽在举手之间,一旦如此,西可攻哈萨克,北可占建州、南可入支那诸地,东接大海,到那时候四夷臣服、万邦来朝,天下宝物聚于大明。”
崇祯听后不由得心潮澎湃道:“古有卧龙高居南阳而知天下事,朕观爱卿之才,不下南阳诸葛也,侃侃而谈,说尽天下故事,朕得爱卿,如齐得管仲,燕得乐毅,蜀得孔明也!”陈子龙也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臣得陛下知遇,虽万死不能报。”
君臣两人相谈甚欢,用罢午膳,崇祯谈兴正浓,刘含辉进来道:“陛下,薛阁老求见。”崇祯不由得皱眉头道:“朕不是让他在家里反省思过吗?他来作甚?不见!”陈子龙便劝道:“陛下,阁老毕竟是三朝老臣,况且如今朝廷乱不得,陛下少不得安抚一番,日后再做处置不迟。”崇祯才对陈子龙说:“也罢,爱卿可先至武英殿歇息,咱们君臣日后有的是时间。”
陆遥便问:“薛国观这时候来干嘛?”朱由检笑道:“他本以为我要处置他,没想到这么久了都没有处置,他又有侥幸心理,又心里惴惴不安,这是来探我的口风呢。”
陈子龙这才告退,薛国观进来后,拜倒在地道:“臣惶恐,臣有罪!”崇祯便道:“阁老何罪之有啊?”薛国观道:“前日多有御史参奏罪臣,说臣卖官鬻爵,陛下是知道臣的,小问题自然是有,这样砍头的大罪如何敢犯,不过想来御史们也不是无的放矢,罪臣查了一番,果然有几个门生和家奴,仗着臣的面子干了些坏事,臣已经重重的罚了,犯了事儿的也都交刑部了,罪臣思来想去,终究是罪臣管束不严,特来向陛下请罪。”
崇祯便假装生气道:“朕何尝不知道爱卿的忠心,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倘若朕心中没有爱卿,何至如此,朕也本是想着小惩大诫,这才让高弘图和冒辟疆去办你的案子,一来是让你自查自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二来是平息朝廷上的议论纷纷,三来也是想查清真相,还爱卿一个清白,行了,平身吧。”
薛国观这才站起身道:“臣历经三朝,不敢说平正,但是对陛下的忠心无人能及,臣也是想着陛下的风评,如今种种也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陛下的苦心臣自然知道,累及君父名声,罪臣万死。”崇祯才道:“罢了,君为首脑,臣为股肱,爱卿是朕的股肱之人,如今罚也罚了,日后务必谨慎,不可落人口舌,更要约束下人。”薛国观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日头西沉,王承恩又来问晚膳,崇祯道:“暂且不用,先去乾清宫。”到了乾清宫,崇祯道:“更衣吧。”王承恩忙请出成祖皇帝的金甲,为崇祯穿戴整齐,崇祯道:“密诏务必放好,按朕说的办。”王承恩有些不舍的说道:“遵旨,大伴此去万勿珍重。”崇祯点点头,王承恩出了殿一摆手,一顶小轿抬了过来,崇祯低头进了小轿,王承恩道:“去武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