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627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七月的北京,闷热异常,王承恩命人搬了好几缸的冰块到信王寝殿,信王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熬到亥时,才昏昏欲睡,墙外寂静的深夜,偶尔有几声狗叫,剩下的便是没完没了的知了声,更加的让人心烦意乱。信王府专门走下人的一个侧门外,突然出现了两个黑影,借着昏暗的月光,才能看清,一个是寿康宫首领太监刘若愚,另一个则用黑斗篷蒙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容貌。
刘若愚上前去,“嘭嘭嘭”轻轻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一个门子睡眼惺忪的开了个门缝,不耐烦的说:“这是那个不开眼的,这大晚上的”刘若愚并不搭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了进去,那门子见了牌子,大吃一惊,忙开了门,刚想行礼,刘若愚一把扶住他,低声道:“快,带我们去见信王,快!”
门子这才忙悄声开了门,刘若愚闪身让那黑衣人先行进了王府。门子一路飞跑,叫起王承恩,王承恩自然是知道刘若愚的,心想:他不在宫里伺候太妃,跑王府里来作甚。心里虽这样想,但行动却不敢怠慢,忙迎出去,见了刘若愚便要行礼,刘若愚照例止住道:“王公公莫要拘礼,赶快去请殿下来!”
王承恩虽心中狐疑,但还是忙将两人请进正堂,刘若愚便道:“不必侍奉茶点,还是快快去请殿下为好。”王承恩便忙去将信王叫起,信王听闻刘若愚来了,不由得心头一惊道:“难道是太妃她出事了?”王承恩便道:“这却不像,只是刘公公还带了一人,但此人黑衣罩面,看不真切。”信王便忙胡乱穿些,这才到了正堂。
刘若愚见了信王,这才行了礼道:“殿下,且请进内室相见。”信王见他装神弄鬼,心中颇有些不快,但又不知这黑衣人是何人,便只得勉强忍耐,进了内室,黑衣人才掀开罩帽,不是别人,正是张皇后。
信王大吃一惊道:“皇嫂怎么深夜来这里,这,这.”张皇后面色焦急的说:“本宫知道不合礼数,但事情紧急,皇弟又托病在府,不得传见,本宫也顾不得这些了。”
信王忙道:“皇嫂坐下说话,可是宫里出事了?”张皇后将罩衣脱下,交给刘若愚拿着,坐下道:“宫里出事了,出大事了,前几日,那客氏将她的养女招入宫里来了,皇弟可知道?”信王便道:“哦?这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张皇后便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宫心中一直狐疑着,前几天本宫便让张院使去瞧了瞧,已是有一个月身孕了!”
信王听了,一颗心不由得沉入了谷底,但表面上还假装高兴说:“皇兄有后,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啊。”张皇后白了他一眼说:“糊涂!我问过王院使了,自从地动后,皇上受惊过度,又加上之前不爱惜龙体,已然,已然不可能再有皇嗣了!”
信王惊的起身道:“什么!皇嫂的意思是”张皇后便道:“是啊,本宫想着,一定是他们发现了皇上的问题,才铤而走险,从外边让她的养女怀孕,然后送到宫中,冒充是皇上的子嗣,客氏和魏忠贤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若果然让他们得逞,只怕你我将来都无葬身之地,本宫这才冒着风险,亲自过来跟皇弟说一声,皇弟务必要拿出对策来!”
信王被这消息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张皇后也知道不能太过为难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承恩说:“这是本宫从太医院里要来的,平素给皇上将养的方子,皇弟且看看,或许能有什么法子。本宫不能久留,得赶快回去了,皇弟啊,你这病也到了该好的时候了,唉。”张皇后说完,便叹了一声气,带着刘若愚走了。
信王拿着方子看了半天,又让王承恩看了半天,两人实在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朱由检便问陆遥:“先生对这些东西懂吗?”陆遥确实不太懂,便只好实话实说:“这个,惭愧啊,医学这一块确实不懂,都说术业有专攻,最好找个明白人过来看看。”
信王便问王承恩:“京城附近可有什么名医?”王承恩想了想说:“殿下,何必舍近求远呢,文思院的张先生、吴先生,可都是当世医界大家啊。”
信王便又问:“他二人何人有子?”王承恩想了想说:“张先生膝下有一独女,吴先生却是有两个儿子。”信王便点点头说:“你明日将吴先生请到王府来,只说是田妃有恙,切记不可过于声张。”安排妥当,信王这才回去睡觉,只是心中有事,如何能睡下。
第二天,王承恩带着吴有性(字又可)来见信王,吴有性个子不高,穿一身葛布衣服,头发已经有点微微发白了,见了信王,赶忙跪下道:“草民吴有性见过殿下。听说是田妃娘娘得了病,让草民来给瞧瞧?”
信王不置可否,王承恩将那药方掏出来递给吴有性说:“那且先不急,先生先请来看看这个,可有什么问题?”
吴有性看了看药方,皱了皱眉头问道:“敢问殿下,这人得了什么病?”信王想了想说:“一是丧子之痛,二是前些日子地动,受了惊吓,找人看了说是忧思惊惧,导致胆气郁结,开了这个方子,可有不妥?”
吴有性便道:“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妥,只是”信王赶忙问:“只是什么?”吴有性说:“只是这其中牛黄的量大了些,虽然效果可能一时很显著,但是这牛黄乃是泄气的利器,时间久了,会导致气血两虚,倘若遇阴风邪寒,恐怕只会雪上加霜。”
信王沉思良久,摆摆手对王承恩说:“带吴先生去后堂给田妃瞧瞧去吧。”王承恩便带着吴有性去了后堂,吴有性给田妃诊了脉后,对王承恩说:“娘娘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气虚日久,致阴血化生不足而导致的气血两亏,只许我开服气血双补的方子,喝上个七八剂也便无妨了。”王承恩忙谢过吴有性,吴有性这才下去开方抓药。
陆遥心想:难怪历史上的熹宗皇帝年纪轻轻的,只不过是掉到了水里,受了些寒,就一命呜呼了呢,原来是平日里所喝的中药被动了手脚,不用想就知道是张皇后指使人干的,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啊,太狠了。
朱由检见陆遥沉思,便问道:“先生是不是也觉得这方子蹊跷,按理说王院使也是多年的太医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陆遥便说:“这可不好说,说不定是有人指使的呢。”
朱由检立刻警惕起来问:“谁?魏忠贤?不可能,魏忠贤能大权独揽,依靠的就是皇上,皇上在,他才能作威作福,所以他肯定是最希望皇上健康的人,难道是”他似乎也想到了张皇后,不由得惊讶万分道:“不,不会的,皇嫂和皇兄伉俪情深,不会的”
随即他颓废了下来,低声说:“客氏和魏忠贤要想永久的独揽朝政,就得要控制皇嗣,一旦他们控制了皇嗣,那皇嫂就彻底完了,我也就彻底完了。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啊?”陆遥便道:“你不是都已经心里有主意了嘛,这么虚伪干什么,装给我看有什么意思。”朱由检苦笑道:“先生觉得我生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皇位玩弄权谋,不惜,不惜弑君杀兄?或许吧,或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吧,但是,先生不是说,我一定会当皇帝嘛,对,我一定要当皇帝,是吧,先生!”
陆遥耸耸肩说:“或许吧,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我是出不了什么主意了。”朱由检抿了抿嘴唇,不断喃喃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皇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但是在这酷暑的盛夏,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兄弟——大明朝的熹宗皇帝——受到风寒呢,这个问题着实的摆在了信王的面前。
一连几日,信王都在琢磨这个问题,陆遥好几次都想给点提示,但是一想到这是为了杀人,便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这一天,信王照例在鱼池边喂鱼,只见王承恩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那小太监见了信王,跪倒在地说:“小臣给殿下磕头,谢殿下治病救命之恩。”信王摸不着头脑,便问:“本王何时对你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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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便笑道:“殿下忘了?去年地动的时候,就是他舍命救殿下,结果被廊上横梁击中,殿下命太医精心医治,这才得以活命,这不今儿个非求着我来给殿下谢恩呢。”信王心想:这哪是谢恩,分明是来讨赏,不过这小子也是够机灵的,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又不让我难堪,还又变相的卖了功劳,有趣,有趣。
想到这里,信王便道:“起来吧,你可有名字?”那小太监便道:“小臣贱名王德化,只怕污了殿下的耳朵。”
信王便道:“王德化,好,你既救了本王,也算是本王的恩人吧,但有所求,本王必赏赐与你。”王德化吓得连连磕头道:“小的实在不敢,为王爷而死,乃是小人的福分,并不敢居功而有所求,小的今天真的是诚心来跟王爷磕头,谢王爷活命之恩,若有他心,教我掉到水里,来世做个大王八,也必要驼上个大寿桃,来祝王爷千秋万岁。”
信王见他说的好笑,便笑道:“好机灵的小崽子,就留在本王身边做事吧。”王德化这才千恩万谢的,王承恩便笑道:“只怕你掉到水里”
“掉到水里!掉到水里!”这四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信王,信王不由得愣住了,信王想到:对啊!掉到水里,不就能受风寒了嘛,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想到这里,信王猛的站起身,将手里的鱼食都扔到水塘里,问道:“西苑首领太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