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627年：落井下石

魏朝和曹化淳在宫里甄别内廷，忙的不亦乐乎，魏忠贤也知道甄别完毕的那一天，便是自己出宫的日子，所以也便忙着在自己老家买田置地，还想着能安度晚年。同时，魏忠贤也有自己的主意。他便悄悄叫来崔呈秀说：“干爹平时对你如何？”崔呈秀便道：“干爹对儿子恩重如山，如今的情势，儿子也知道，干爹若是有什么嘱咐，就直接说吧。”魏忠贤便道：“干爹想着，让杨维垣他们弹劾你。”见崔呈秀想要说话，魏忠贤便止住他说：“你先听干爹说完，如今皇上恼着咱们，让杨维垣弹劾你，一来让皇上消气，二来先皇驾崩前，提拔你做了兵部尚书，这兵部尚书岂是你能做的？皇上能不忌惮吗？正好趁着弹劾，你就从兵部的位子上下来，你放心，有干爹在，必然会保你无事，干爹在老家已经买了不少的田宅，将来大不了咱们不在朝廷了，也不至于掉到泥里的。干爹这是主动出击，倘若将来皇上腾出手来了，到时候可不是归乡养老那么简单了，只怕人头落地。”

崔呈秀痛哭流涕道：“干爹这么为儿子着想，儿子实在感激不尽，莫说让儿子做个平头百姓，便是让儿子为干爹死，儿子也绝无怨言。”魏忠贤也叹气道：“干爹知道，平时那些个在干爹面前俯首帖耳的，没有几个是真心的，只有你是对干爹真心实意的，否则这些知己话干爹也不跟你说。”两人这才商量妥当。

过了几天，崇祯在书房批阅奏折，王承恩进来道：“皇上，孙承宗求见。”崇祯抬起头，晃了晃脖子说：“这老头还真能熬，朕不召他，他也不来见朕，赶快传吧。”孙承宗进来后，行过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崇祯便笑道：“孙先生来见朕可是有事？”孙承宗笑道：“微臣本该早些来觐见皇上，但微臣知道皇上刚刚登基，需要处理的事太多，所以才拖到现在。”崇祯便说：“是啊，如今内廷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先生不来，朕也该传了，辽东自锦州一战后，维持相对的和平，但总归是心腹大患，先生经略辽东多年，朕还得托赖先生啊。”

孙承宗摆摆手说：“皇上谬赞了，微臣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了，比微臣有能干的大有人在，比如袁可立，当年是跟微臣一起在辽东经略的，如今致仕，实在可惜，还比如袁崇焕，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唉.”崇祯便道：“朕何尝不知，只是此人一贯骄横，与辽东诸将不和，便是有能力的，也难堪大用。”孙承宗忙道：“这段时间他在家里闭门思过，如今实是知错了。”崇祯便道：“既然先生亲自来为他说话，朕岂有置之不理的，先生放心，朕这几日便有旨意。”

两人正说着，魏忠贤拿着奏折进了殿，见了孙承宗，，忙行礼道：“哎呦，多年不见老大人了，老大人身体可好？”孙承宗笑道：“尚好，尚好，劳魏公公挂念了。皇上，那微臣就告退了。”

送走了孙承宗，魏忠贤便道：“皇上，这里有几封弹劾折子，臣不敢擅专，特来请示皇上。”崇祯接过折子，原来是御史杨维垣弹劾崔呈秀的折子，上边写道：“呈秀毫无益于厂臣，而且若厂臣所累。盖厂臣公而呈秀私，厂臣不爱钱而呈秀贪，厂臣尚知为国为民，而呈秀惟知恃权纳贿。”

崇祯冷笑道：“魏公公以为如何？”魏忠贤忙跪下道：“此事牵扯崔呈秀，他实是臣的干儿子，臣理应回避，皇上既然问到臣，臣的意思是依法办理即可，绝不徇私。”崇祯便合上折子说：“既然魏公公如此大公无私，那就让刑部和锦衣卫去查查吧，承恩，给刑部和骆思恭传旨，让他们去查。”

这一天下来，崇祯接连见大臣、批折子，陆遥便劝他说：“你别这么拼啊，还是身体要紧，身体是一切工作的本钱。”朱由检说：“一想到那些流民的悲惨，我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用。”陆遥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来，要是把身体弄坏了，什么事也就办不成了，我建议你每天拿出至少两个小时来锻炼身体。”朱由检便笑着说：“好，好，都听先生的，以后劳逸结合。”

眼看着要到中午了，王承恩便上前问：“皇上可要用膳？”崇祯想了想说：“去跟田贵妃说一声，朕中午去她那里用午膳。”

正说着，一个小内监进来说：“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求见。”陆遥笑着说：“得，想休息还休息不成了。”朱由检也无奈的笑了笑说：“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崇祯便让宣他进来，田尔耕进来后先是行礼，崇祯便道：“前番审讯许显纯，你出力不少，朕很是欣慰，今日来所为何事？”田尔耕忙道：“为陛下分忧，都是臣份内之事，臣今日觐见，是有要事禀奏。”崇祯便道：“哦？有何要事？”田尔耕便将奏本呈上，然后说道：“臣最近通过审查许显纯的罪过，发现很多内容都涉及魏忠贤，在细细查去，果然大有发现，臣特搜集了魏忠贤大罪十二，望皇上明察。”

崇祯接过奏本，略看了看道：“你们倒是一条心，方才杨维垣刚弹劾崔呈秀，你这就紧着弹劾魏忠贤，就跟商量好的似的。”田尔耕吓的面色苍白，心想：这事我确实不知道啊，完了，今天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想到这里，他用头连连碰地，撞的“砰砰”直响道：“臣一心都在皇上身上，不敢有他想，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崇祯便道：“罢了，罢了，听说是你将田敦吉和骆养性提到承天门镇抚使和神武门镇抚使的位子上来的？他们还都年轻不更事的，提到这么高的位子上来，合适吗？”田尔耕忙道：“合适，合适，两位镇抚使虽经验少些，多历练历练也就有了，况且他们随皇上南巡，不知受了多少教诲，这可是咱们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有如此福气，做个镇抚使还是委屈了他们，只怕去北镇抚司做个指挥同知也是绰绰有余的。”崇祯便皱皱眉头说：“罢了，朕素不喜阿谀奉承之辞，朕只看实效，看忠心，若是没有这点能力和忠心，你也不必做这指挥使了。”田尔耕唯唯诺诺，连声说是，崇祯这才让他退下。

打发走了田尔耕，崇祯这才来到翊坤宫这里，田贵妃等了许久，本想撒娇，假意发火，但是见崇祯面色不善，便忙收了作态，软玉温存道：“皇上操劳国事辛苦了，不如妾为陛下弹奏一曲，一解千愁可好？”崇祯饮了一口茶水说：“许久没有听爱妃弹奏了，如此甚好。”

田贵妃便调弦和韵，高弹一阕，忽而鞺鞳如奏大乐，忽而幽细如呜鸣笙簧，又唱道：“雅步纤腰初召入，钿合金钗定情日。丰容盛鬋固无双，蹴鞠弹碁复第一；上林花鸟写生绡，禁本钟王点素毫。杨柳风微春试马，梧桐露冷暮吹箫。”一阕既终，余音袅袅，声遏行云，绕梁三日。

崇祯听后不由得拍着桌子赞叹说：“爱妃琴技又见长了，果真是裂石穿云，哀婉悠扬。”田贵妃说：“妾献丑了，陛下操劳国事，如果妾能以此微末技巧博陛下解忧一时，也是妾的福分了。”崇祯便笑着说：“如今你弟弟也在御前效力，刚刚进了镇抚使，实在是不宜再进，但想来你父亲如今也是国丈了，不过是个左都督，那就加封宁远侯吧，爱妃以为如何？”

田贵妃忙跪下道：“妾不敢凭恃恩宠。”崇祯扶起她说：“哎，这话说的，你的父亲也是国丈，有何不可？”田贵妃这才起身道：“那妾就代父亲谢皇上隆恩了。”

十一月二十三日，魏朝和曹化淳来报说内外宫禁甄别工作已经完毕，从原王府和他处调入宫中的内监和宫女687人，原有的保留305人，甄别出有异心的内监宫女733人，有的被发配到中都守陵，有的被逐出宫去、流离失所，更有甚者在甄别过程中被当场打死。

十一月二十五日，刑部尚书王纪、锦衣卫指挥副使骆思恭来报，查御史杨维垣等所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之罪证据确凿，查实来报，崇祯便下旨，罢免崔呈秀兵部尚书之职，任命袁可立为兵部尚书。

崔呈秀的下台吹响了魏忠贤倒台的前奏，魏忠贤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时间，官员们弹劾魏忠贤的奏疏接二连三地出现，但崇祯一直不动声色。

十一月二十六日，海盐县贡生钱嘉征上疏，列举魏忠贤的十大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政、；九、伤民财；十、亵名器。

崇祯接到这个奏折，立刻召见魏忠贤，魏忠贤爬在地上，崇祯便道：“念给他听。”王承恩便当着魏忠贤的面宣读钱嘉征的奏疏，魏忠贤吓的浑身发抖，只能连连磕头谢罪。崇祯便道：“你便在这里思过！”说罢，便拂袖而去。

王承恩过去扶起魏忠贤说：“魏公公起来吧，皇上走了。”魏忠贤老泪纵横说：“王老公且要救我一命。”王承恩便道：“魏公公辞去爵位，也许可以保富贵。”

当天晚上，崇祯皇帝没有去内宫，而是留在了中和殿，魏忠贤跪在他的面前，这次魏忠贤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神采，浑身哆嗦成一团，崇祯问道：“你可知罪？”魏忠贤强装镇定的说：“老臣万死，老臣有罪”

崇祯冷笑一声，将一份折子丢到他面前，魏忠贤打开一看，上边有王顺的口供、有崔呈秀的口供、有许显纯的口供、有吴淳夫的口供，每一件都指向他，崇祯道：“其他不说，单说你滥用迷情之物，诱惑亲王，这一条便是罪无可赦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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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无话可说，只有磕头求饶道：“还请皇上看在臣侍奉先帝的份上，宽恕了臣吧。”崇祯这才叹了口气说：“朕知道，若没有先帝的意思，你也不敢那般肆意妄为。”魏忠贤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崇祯道：“皇上圣明，但臣不后悔，先帝也难啊，被那些文官大臣们压的喘不过气来，先帝也是没办法，只能让臣去对付他们，压制他们。”

崇祯便道：“你很明白，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你必有今日的下场。”魏忠贤便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臣知道，皇上也一定会采纳先帝之策，只不过换了臣，还有其他人罢了。”崇祯便道：“哦？若朕改弦更张，罢各地太监监军，将各地的税监、矿监都召回来，待如何？”魏忠贤便道：“皇上，国库里没有钱了，若不是这些年靠征商税和矿税维持，岂有辽东两次大捷？岂有各地相对平安无事？若皇上如此做，必然天下大乱，皇上三思啊！”

朱由检便说：“此人虽然可恶，但毕竟还是真心为了朝廷着想，冲着这句话，就可以不死，再说了，他不死，还可以震慑住那些文官，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先生以为如何？”陆遥点点头说：“也有道理，把他杀了，也没什么用处，留着他，还能收拢人心。”

想到这里，崇祯便沉默片刻道：“朕知道你的功劳，朕会记住你说的话，你安心去吧。”魏忠贤连连叩头，含泪而去。

十一月二十七日，魏忠贤上表辞去一切职务，请求回北直隶肃宁老家养老，崇祯同意了这一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