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荡寇传（一）》（27）

李龙寻友拜见吴杰智慧人施计救英雄

城东二十里有一座屯庄，此村叫陈家店，住着几百户人家。村西头住着一个大户人家，有良田千晌，宽大宅院内有两幢青砖瓦房，分东西两套。西边一套四合院住着伙计和佣人，东西厢房两侧是草棚、马圈、牛舍、鸡窝和装粮食的地方，伙食房设在东厢房的北边，打长工的伙计和家里的佣人住在正房里面。东边的一幢三合院是主人吴杰全家几十口人的住屋。高大宽厚的青砖垒砌的墙把相连的两个宅院围起来，两宅中间是一堵同外墙同样高的一条笔直的隔断，在墙上镶着一扇大门使两院相通成为一体。出宅的大门设在西院的大墙中间，凡进宅院的人都必须从此门行走，别无他路。因为年景慌乱，兵匪蜂湧，主人在高大宽厚的围墙上边的四角上设立四个炮台，每个炮台里边都有炮手昼夜轮流值班，可见吴杰家业之大。

吴杰是方圆百里有名的财主乡绅，此人个高膀宽，腰粗体阔，头圆耳肥，鼻直口方，紫铜色脸庞，他双眼烔烁，精力尤为充沛。为人厚诚仁义广结朋友，义结天下，家中常有江湖好汉和绿林豪杰出入。昨天夜里吴杰一夜未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尽管双眼闭紧就是睡不着。朦胧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叫起来，睁眼瞧看已经是天光大亮。吴杰问了一声是谁在叫门，门外的家人回话：“老爷，城里武馆来人求见。”吴杰忙问家人：“是张江么？”家人说：“不是张江，是李龙，他还带来一个受伤的人。”吴杰急忙吩咐家人把他们放进内宅，带李龙来见。

吴杰穿戴整齐，坐等客人。功夫不大家人把李龙带到吴杰跟前。吴杰和张江武馆的人交情过密，武馆的人都见过吴杰。李龙见到吴杰自然不陌生，上前抱拳施礼问好。从李龙焦急的神态上吴杰断定武馆发生了什么大事，催问李龙为何事而来。李龙一口气把昨天发生的事详细的告诉吴杰，并且说本来不想麻烦他，只因为昨天夜里宪兵搜城太紧，不论大小医院都不敢收留受伤的，只好在趁着黑夜出城，把受伤的师弟江龙驮到家来疗伤。

听了江龙的一番陈述，吴杰急忙叫家人把江龙带到自己的内室。然后吩咐家人马上去请大夫，同时叫来家里的女佣人伺候江龙。

吴杰带着李龙进去到客厅，又细致的问张江现在的情况。李龙说张江押在狱里，里边的情况一概不知。赵黑子已经派人去牢里探听，等搞清牢里情况后再想办法营救张江。吴杰和张江亲如兄弟手足，此时十分为张江担忧。他捻动胡须不停的在地上徘徊，心里在思量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尽快的营救张江出牢。

家人走进客厅，叫吴杰和客人去厨房用早餐，吴杰哪里还有食欲，因李龙已经饿急了，只好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带李龙去厨房。

吃饭间吴杰对江龙说，他同欧阳豹几年前有过往来，也有些交情，后来对欧阳豹品行不满交情渐渐疏远了。张江为救民家良女杀了欧阳豹，吴杰觉得大快人心。但是吴杰知道欧阳豹是狼子心的一条忠实奴才，奴才被杀狼子心是不会放过张江的性命。更何况欧阳豹一死等于断了狼子心的一条财路。

吴杰思索好一会对李龙说，要救张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用重金收买狼子心，给他送上大堆金子。这个东洋人兽性贪婪，或许见到金子后放张江一马。如果狼子心收到金子后不讲信用，仍不放张江出牢，我们是人财两空。第二条路很简单，又十分危险，那就是劫刑场救人。

李龙听了吴杰的话紧皱眉头，心里想一大堆金子收买狼子心，上哪去寻这么多金子呢？吴杰知道李进在想什么，告诉他收买狼子心用的金子由自己拿。听了吴杰的话李龙感动不已。

两人用过早饭，家人找来大夫。大夫检查江龙的伤后告诉大家不要担心，小伙子内伤严重，需要用中药调理。外伤只是皮里肉外的事，上药后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好。李龙听了大夫的话总算是放松很多，谢过大夫，然后起身告辞吴杰要回城去见赵黑子。吴杰救人心切，让家人准备二百根金条，套上马车同李龙一同进城。

城内牢房的小门被看守打开，赵黑子在一个看守的带领下，穿过大牢阴森森的过道，在最后边的死牢间见到张江。张江瘫坐在一堆烂草上边，一只裤子上血迹斑痕，左肩衣服被撕烂布絲被血染红。短短的头发和脸上沾了许多欧阳豹的血浆已经凝结了。他见赵黑子提着饭盒走过来，诚意的要站起身子，可是受伤的腿不管用，只好坐在原位不动。赵黑子低下身子抚摸着张江的肩，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营救你，要挺住，只要活着就有一切。”在这种绝望的时刻，听了赵黑子语重心长的话，张江感动的流泪。他向赵黑子点头表示一定挺住。赵黑子低声告诉张江，他已经在牢里找到了朋友，他们不会难为你，也不会拷打你，就等人来救你出牢吧。赵黑子打开饭盒，看着张江吃饱后才离开。

在牢门旁边的看守室中，赵黑子把带来的金条交给看守何三和辛二。二人答应不许任何牢管伤害张江，并且向赵黑子表示我们都是干一行的人，相互有事一定尽力，要是准备越狱也尽心的帮助。赵黑子谢过何三辛二匆匆离去。

警察署长宽场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腰围黄金的客人，他端坐在署长的长条凳上。署长很客气的给他倒水，放在他跟前的桌子上。热情的称他黑子，问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办理。赵黑子很恭敬的向署长点头施礼，表示恭维。然后向署长说明自己的表弟张江，失手打死欧阳豹，现在押再大牢里，恳求署长法外开恩帮助解救表弟性命。

这个署长叫高才，同欧阳豹是狐朋狗友。多年以来欧阳豹的金钱没少给高才。欧阳豹死了，高才断了财路，他当然恨张江，恨不得立即砍掉张江的脑袋才解心头之恨，望看为张江讲情的赵黑子，不由十分烦恼。刚才还是满脸堆笑，顿时一脸阴霾，眉头紧皱。也就是赵黑子在他心中有点位置，要是换个别人来给张江说情，高才已经翻脸甚至会把他骂出办公室。

此时高才看着乞求回话的赵黑子，粗声大气的对他说：“黑子、黑子，你也太幼稚了吧，张江藐视天理国法，大胆打死欧阳豹，你怎么能帮这样的亡命徒求情。你也不为有这样的表弟感到可耻。欠债还钱，杀人还命，这是天理。能是你我一句话就解决的事吗？”

高才十分激动，接着对赵黑子说：“就算我看在你往日的情分上饶他不死，那个狼子心能答应么？新京城内有谁不知道欧阳豹和狼子心的关系，就连我都的敬欧阳几分。张江算是死定了，这个忙我帮不上。就算他是皇帝的至亲也难免一死啊！还是回去料理料理后事吧。”

高才的一堆话把门关的死死，看来在他这里没有什希望，就是说出大千来也无济于事。赵黑子想到此处走近高才说：“署长，欧阳豹走了，还有我黑子孝敬您。欧阳豹这辈子也不能给你送财了，我有。”说着从怀里拽出一个不包往桌子上一摔，里边露出十支大金条。高才看见金灿灿的条子脸上顿时晴朗起来。赵黑子说：“这是十根金条，只是个见面礼。事成之后只要你开个价，保证一两不少你的。”高才的态度急转直下，急忙把金条装进柜子。

高才给赵黑子倒上一杯茶水，细声细语的说：“我们都是兄弟，又是中国人，事好办，只担心那个狼子心呀。”说着把又有点为难样子，赵黑子明白高才是在为自己要大价钱寻找说法。赵黑子看看墙上的挂钟，心里又急干脆就砍价吧。

赵黑子直接对高才说：“署长，狼子心那边我们在托人去办，你看要多少金条才行。”

高才回话说：“狼子心包在我身上。”

赵黑子全明白了说：“署长，五十根怎么样？”

“太少了，去了狼子心，我也没有什么了！”高才说。

赵黑子说：“再加五十根如何？”

高才说：“再加二十根，给手下弟兄们喝酒。”

“好，共是一百二十根条子”赵黑子说。

“一百二十根是大黄鱼，小黄鱼不可以”高才说。

赵黑子回话：“记住了。”

“那好，货到放人”高才再次肯定。

一切交易成功。赵黑子迅速走出高才办公室。

赵黑子和高才的交易是成了，可是一百二十根大黄鱼上哪里寻来，他心里没底。为了救朋友赵黑子豁出去了，他要去石砬子找哥哥赵黑塔，他知道哥哥当山寨王多年一定不缺少金条。主意已定他加快脚步往家里走，要连夜兼程去求见哥哥。

赵黑子双脚踏上离家百米处的岔道口，抬头向自家的大门望去，只见大门外停着一辆二马车，车旁也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赵黑子纳闷自己也没有养马车的亲戚，这辆马车和两个人是谁呢？他快走几步赶到了车跟前，一眼认出矮个子是李龙。李龙看见赵黑子急忙叫了一声赵大哥，指着吴杰对赵黑子说：“这位是吴大叔，大名鼎鼎的吴杰。是我师傅张江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赵黑子对吴杰早有耳闻，上前一步向吴杰施礼，并且做了自我介绍，吴杰微笑着向赵黑子问好。望着吴杰气宇轩昂不同凡人之相，赵黑子敬意油然而生，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急忙对李龙说：“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伸手推开大门带客人进院。

三人到屋坐下，李龙告诉赵黑子江龙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被他送到吴杰家里疗伤，又对赵黑子说吴杰是带着黄金赶来搭救张江。听了李龙的话赵黑子感激吴杰，把见到高才的经过如实的讲给吴杰。

赵黑子讲完后吴杰感慨的笑了，为了营救张江吴杰作了最大的努力，自己拿出些金条是理所当然。对黑子说：“张江一身正气，为了救良家女孩如此仗义，也铲除一个恶霸汉奸值得佩服。营救张江应该在所不辞，金条包在我身上，条子已经带来，官方的事你一定办牢办靠，决不能伤财又丧命。高才这个人前些年我和他有过交往，今晚会会他，当面谈定，把事定死。金条一百二十根一根不少如数交付，张江我们带回来。否则敲碎高才的脑袋。”

赵黑子接过吴杰的话说：“高才这个人爱财如命，他图的是财，他绝不会办失财丢脑袋的事，”吴杰认为赵黑子的话在理。当即让赵黑子速去见高才。

在高才的办公室里，赵黑子告诉他今晚吴杰约他在酒楼见面，交易是一手钱一手人。高才得知吴杰参与此事，更加兴奋。他知道也只有吴杰才能拿出大堆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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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的时间，高才、赵黑子、吴杰、李龙等人准时聚到酒楼，被老板安排在最宽敞的餐厅里进席。因为这桌客人的首席是警察署长高才，酒店老板特别热情，寻来最好的几个小姐桌前服务。霓虹灯下灯红酒绿，俊俏靓丽的小姐频频给客人斟酒。高才心情舒畅同吴杰高谈阔谈，别有派头。吴杰救人办事心切，只好耐着性子等高才的兴致清尽才好话入正题。眼看时间不早了，吴杰在高才耳边低语几句，高才立即让几个小姐离开。

酒桌上几个关键人物，在原来商议的基础上进行更加明确的交谈。吴杰对高才讲今天请他来做客，除了叙旧更重要的是对他肯帮忙营救张江表示感谢。尤其是用金子感化狼子心除了高署长能做到，别人是望尘莫及根本不敢想，对高才不怕风险勇于相助的行为深为感动。高才听了吴杰的一番美言，心里痛快极。他口称救人一命胜似三生造化，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岂能不为之。听了高才的言表之后，吴杰叫李龙把一堆金条摊在桌子，亲自把金条分成三份。吴杰数完金条对高才说：“这五十根是孝敬狼子心总队长的，这五十根是给老弟的帮忙小钱，这二十根是给你手下弟兄们的辛苦钱。”高才看着三堆金灿灿的金条，贪婪的眼睛闪着绿光，他上前把三堆金条迅速的装到帆布口袋里，抱在自己的胸前，得意的笑着对吴杰说：“大哥，不是小弟贪吃，这就是这个年月办事的规矩，我立刻给狼队长送去一份，你们马上去牢里领人。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是非。”

赵黑子忙问高才，怎样去牢里领人，是现在去，还是明天去。高才略加思索一下，给赵黑子出了个万全之策，然后携带一堆黄金离开酒楼。

子夜万籁俱寂，整座城市睡着了，在监狱大门外二百米处的一块黑洞洞空地上，停着吴杰的二马车，吴杰坐在车辕边上焦急的等待李龙和赵黑子。他仔细的听着从监狱方向传来的声音，张望是没有用的，黑夜早也掩住他的视线，吴杰分秒的数着时间，仍然听不到他要听到的脚步声音。也就是此时七八个身穿警察服装的汉子，跟着赵黑子从监狱的大门大摇大摆的向监狱走去。把门的警察很客气的向他们打手势，赵黑子温和的点头回敬他们。

这些随赵黑子来的人都是张江的徒弟，他们身穿的警服是高才从仓库里弄来的。

今天牢了值班的何三和辛二，是高署长按照赵黑子意图特别调拨的。当赵黑子一行走到牢门口时，何三辛二默默点头放他们顺利通过。赵黑子来过张江的牢间，大家跟着他迅速的推开张江的牢门，张江正在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走进来，睁眼看见是赵黑子和自己的徒弟们，立刻明白是来营救自己。赵黑子用手示意不许他说话，随来的几个徒弟把简易担架在地上摆平，再把张江抬到担架上边放好，抬起担架跟着赵黑子迅速向牢门外奔去。出了牢房门口大家几乎是小跑一样通过监狱冰冷的大铁门，守门的警察微笑着目送他们钻进黑夜里。

大家抬着张江穿过不足二百米的街道，到了吴杰的马车前。吴杰早已把棉被铺好，大家把张江放在马车上盖好被子，赵黑子又给张江盖上一件棉大衣。马车在赵黑子的护送下平安的出了城，朝着吴杰家方向奔跑着。赵黑子告别众人急忙赶回家中。

次日，狼子心下令枪决张江，派人到大牢里押张江赴刑场。警察们赶牢里提人，看见张江死在草堆里，而且头部鲜血淋漓，身边的墙壁上溅了许多血迹。何三和辛二告诉来人张江在天亮的时候撞墙自杀了。来人回报署长高才张江死了，是自杀。高才立即去狼子心办公室，把张江自杀的事向狼子心作了报告。狼子心听了高才的报告觉得很突然，但是人已经死了，枪毙也无非是死，狼子心并没有追问。

那么牢间死了的张江是何许人也？

原来是高才从监狱里找啦一个名叫明五的人替身张江。明五家住乡下，家境贫穷，老母终年病卧床上。这次来城里沿街讨要，被人讹上说偷了他家的贵重财宝，让警察逮来关进牢房。高才查此人案例，见他家贫无人，便以抗日通匪罪判其死刑，弄到张江牢里充当替死鬼。

高才从狼子心那里回来，吩咐手下的人把明五尸体拉到城外，扔到荒甸子上喂狼。并派人通知明五卧病的老母，明五通匪抗日已被政府枪决。明母绝望中病情加剧。这真是：

人生一世命无常，黄泉路上谁冤枉？

你生他死寻常事，唯有平民屈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