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濮家（十九）

看着臂膀流血的刘存义，林河不由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刘存义的性子那么烈，他此举也差不多是和自己决裂了，两人怕是交不成朋友了，今后便是最直接的同僚关系了。

“刘大人，你这是何必？”林河看着一脸执拗的刘存义，忍不住摇头道。

“我知道在你眼中，左右不过是一个杀官造反的借口，不过做戏做全套，只是以后这种戏，你林大人还是不要再找我来了。”刘存义撂下这番话后，却是径自离开了。

林河并没有强留刘存义，既然大家三观不合，倒也不必浪费力气再去经营关系，只要刘存义不会妨碍他的计划就行，这时候李芳却是走到了他身边，“林先生，这刘大人可需要换个地方。”对李芳而言，一百个刘存义都不及一个林河重要，两人既然不合，那便让刘存义滚蛋好了，大明朝的县令有的是，便调一个听话来的便是。

“李公，不必了，我和刘大人不过是观念不同，大家目标还是一致的，而且刘大人能力在那里，而且以刘大人品性，也不会因私废公。”林河需要的是有执行能力的官员，而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应声虫和废物，刘存义有个性就有个性好了，他又不是没有容人之量。

“林先生大气，既然如此，那杂家就不多事了。”李芳的精神还处在兴奋状态中，今日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来说，也是够刺激了，不过向自家主子禀报的时候，还是要再多些夸张和铺垫的，如今李芳对于如何把故事写好已经颇有心得了，七分真三分假刚刚好。

李芳自是下去连忙赶工写他的微服私访的故事了，而濮院镇这边的大局刘存义撂了挑子，自然是由锦衣卫全权接管，不过好在刘存义带来的那些衙差和书办都还算精干，而这些人听从林河的命令倒是比听从刘存义这位县尊大人时还要用心几分。

这时候，濮院镇上大大小小的织户都知道濮院镇变了天，那锦衣卫的骑士骑马饶镇喊了那么多遍，便是聋子这个时候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候的欧阳峯已经是一家一家上门送请帖了，邀请濮院镇里家里有十张织机以上的老板前往金翠楼谈事情。

对于欧阳峯的底细，这些濮院镇的织行老板们也都清楚，知道欧阳峯抱上了那位林先生的粗大腿，不过原来他们也不以为意，毕竟欧阳峯回来后也捣鼓过一阵那什么嘉丝联，甚至还找上了濮家，结果吃了闭门羹，当时他们见欧阳峯后续没了动静，也都以为林河不过如此。

可是眼下濮家杀官造反，锦衣卫绕镇大呼，这欧阳峯这个时候送请帖，也不由得不去多想，这一切是不是都和欧阳峯背后的那位林先生有什么关系。

“老许，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有些话我虽然不方便透露，但我告诉你，你若是想往上爬，这次便是最好的机会了，千万不要犹豫。”欧阳峯朝着濮院镇上，过去和自己生意上来往最多的织行老板许汉明沉声说道，嘉丝联一成立，他这个大掌柜也是需要自己的心腹来帮忙，要知道嘉丝联的规模可不止要吸纳这濮院镇的织行，还有那些士绅，自己虽然是林先生的心腹，但是那些士绅也不是好对付的，再说了林先生订了规矩，凡是规矩之下的争斗都是允许的，他现在就得为以后做准备了。

许汉明家里有着近四十张织机，养着一百多号织工，在濮院镇那么多织行里规模也不算小了，他和欧阳峯过去做了七八年生意，自然晓得这个江西佬从不放空话。

“老弟，你实话告诉我，这濮家是不是林先生出手了？”许汉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可他还是忍不住朝欧阳峯问道，那些普通百姓就是瞧着热闹，可他们这些织行的老板瞧着濮家不过半天时间就成了造反的逆贼，俱是害怕到了心底里。

“这话我可不能说，只不过你到时来了，自然知晓，我家先生自会为大伙说明。”欧阳峯倒也不是非要瞒着这位老朋友，实在是不必多此一举，别人都是杀鸡儆猴，可自家先生却是杀猴儆鸡，晚上这场宴会，先生自会明说一切。

见欧阳峯说得神神秘秘，许汉明也只能作罢，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张请帖。

而这时候，濮院镇上的濮家大宅里，濮明仁已经乱成了一团，锦衣卫的骑士饶镇大呼，他又如何不知道，而这时候他自家府邸外面已经被锦衣卫团团围住，而打头的则是林河自己带来的家丁队伍，实在是人手紧张，这濮家若是要顽抗，那些衙差反倒是不顶用的。

“老爷，该怎么办？”看着一众哭哭啼啼的家人，濮明仁却是长叹了一声，他是个狠辣之人，知道自家怕是彻底完蛋了，外面若是官差包围还好，可却是锦衣卫，这得罪了锦衣卫，和进了阎王殿有什么分别，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得罪了锦衣卫。

“进去传话吧，让濮明仁自己出来，到时候好歹还能留个全尸。”林河骑在马上，看着在镇中机神会里被抓来的濮家二子濮玉仁，朝他说道，濮家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了翻盘的可能，如果濮家真的掀起民乱，事后他少不得也要惹一身骚，可是如今他提前让胡宗宪布置了河朔军作为后手，濮家造反的谋逆大罪已经做实，他们又全无可能糜烂地方，没人能用这事情来攻讦他和胡宗宪他们，大事已定。

濮玉仁犹自不敢相信，自家就这么完了，就在刚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濮家二少爷，可是转眼间就成了锦衣卫的阶下囚，只不过他还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神情木然地走进了濮府大宅，见到自家二少爷，那濮家的下人开了偏门，把濮玉仁接了进去。

“大人，这濮家不过是瓮中之鳖，还和他们讲什么，直接抓人不就好了吗？”常武在一旁忍不住问道，这濮家的大宅里虽然还有近百的护院和家奴，可是人心浮动，他就不信这些人蠢到还要跟濮家共存亡的地步。

“左右都是瓮中之鳖，何必还要多费力气，徒增损伤，我是要把濮家连根拔起，可不是要杀光濮家的人。”林河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啊，这观念还是得改改，这世上杀人是最下等的，这濮家作恶的皆可杀，剩下的应当充做劳役，随便杀人是对资源的最大浪费。”

“是，大人。”常武知道林河那套以人为本的理论，只是此事听着这番话，却觉得怪别扭的，在他看来对于濮家那些被株连的奴仆下人们来说，还不如死了一了白了，那充做劳役，只怕到时候比死还可怕。

“你是不是在想，当一辈子苦役，还不如死了算了。”看到常武脸色，林河就知道这厮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于是道，“我让他们充做劳役，自然也会给他们一条出路，要知道没有希望的劳役，这主观能动性便会差上许多，可不好用，我还不如雇人来做工呢！”

“大人学究天人，这么做必定是有道理的。”常武拍了个马屁道，当然他内心里对于林河也是极为佩服的，反正他是从没见过，他们锦衣卫还能像今日这般操作的。

濮家大宅的厅堂里，濮玉仁看着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多岁的父亲，不由哭声道，“爹，开门吧，咱们濮家完了，这时候主动迎接锦衣卫的林大人，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濮家留点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