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善恶之间

第272章善恶之间

众人胡乱猜想的时间里，那个单薄的身影已经走到门口。韩静璇扭头看过去，自清穿着还与普通僧人一样，宽大的袖口里灌着风，像个大口袋？他较之前见面时黑了许多，少了清秀之感，目光干净纯粹，眉眼间的那股子泰然依旧。  自清将室内的人都看了，见除了若生还有楚彻和韩静璇在，面上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如常。

楚彻见自清与自己印象中的相比瘦了很多，叹道：“自清师父何需如此？在皇明寺不比到任国吃苦受累强？”

自清双手合十，闭目宣了一句佛号，“回皇上的话，并非皇明寺不好，只是佛渡众生，是佛祖需要小僧走向饱受战乱之苦的任国百姓。”

“自清师父一心向佛向善，朕敬佩。”楚彻感慨了一句，不就此事多说。

韩静璇静静听着，心中多少明白了些。接下来便是自清讲说佛经典故，他侃侃而谈，声音清朗，讲了不少自己独有的见解，让听的人不觉无趣。

等他说完一整段，张顺安走到楚彻身边提醒该用午膳了。楚彻听完自清讲经，对自清将行之事又多了几分佩服，便留他共用膳食。

一大桌斋菜烹制的色香味俱全，自清却面色平平，似乎与平日里所食的粗茶淡饭并无两样。

韩静璇见他吃得不多，只动了几筷子，心里料想他是在苦修，很是无奈。

等午膳用完撤下，自清行礼告辞，韩静璇这才向楚彻开口提议，“皇上，既然自清师父执意要去任国，不如就让他跟着军队一同出发吧，如此也能保下他的性命。”

楚彻思索一二，点头同意，“这样也好，他是佛门里的人才，这样失了可惜。”

房中并无旁人，唯有香炉幽幽地吐着檀香。韩静璇行了告退礼正要走，楚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

韩静璇心头一颤，良久才抬头看他的表情。楚彻面容平静又有点说不出的阴沉感，黝黑的眸子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探究。韩静璇是真的疑惑了，她明明已经不打算费心揣测他的心思了，举止行为也是这样表现的，当然，楚彻也差不多看透她了——那他为什么还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看起来似介于生气和将要生气之间，有些烦躁。

“皇上起得很早，下午还有事要忙，臣妾不留在这里打搅皇上休息。”她说罢生硬地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彻似乎叹了口气。

走到门口吸了些清新的空气，韩静璇昏昏沉沉地头脑清醒了几分，仍由守在门口的宫女替她裹了披风，将要走下台阶，却见自清现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自己。

那宫女解释说自己不知道自清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让他离开。韩静璇理了理领子，搭着她的手走过去。

“自清师傅。”韩静璇双手合十见礼。她和楚彻一样，都不能理解自清的选择，但也都钦佩他这份心意。无量的未来唾手可得，自清却甘愿放弃，选择全然不能预测的那个。

自清还了礼，清澈如水的眸中浮现感慨，“藏经阁中，韩施主留给小僧的问题甚好。”

韩静璇想起那日在藏经阁的局，布局之人已经被她杀死在密林中。那自清呢？佛门中的争斗可是解了？

“那位师父可有为自己辩解？”韩静璇似笑非笑地问他，迈开步子。他太过顽固，从自己初进皇明寺开始，几次想说服自己向善。

自清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口吻淡然，“并无辩解，故而小僧愿意离开。”

韩静璇闻言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突然回头看定他，“这就是自清师父解决问题的方式？”

自清低头避开她的注视，沉默了一阵，叹道：“小僧一心向佛，做不到分出心思与同门争身外之物。”

韩静璇好似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兰若寺位于京城近郊，规模不算太大，但寺中的翠竹却是一景，四时长茂，不畏暑寒，别具幽趣。

行了一段，韩静璇伸手抚摸竹节上抽出新叶，轻声道：“自清师父选择离开，真就是向佛向善吗？皇明寺乃皇家寺庙，受皇家香火，保大允万世基业。师父这一走，那心机小人必然得志，师父看似是向善，殊不知留下恶果。”

自清咽了一口唾沫，平静的面容露出纠结，她又一次一针见血地说了让他难解的话。

韩静璇回头，看到他因为内心挣扎写在脸上的痛苦，便知他其实也是左右为难，这才选择去任国远行苦修，说白了，只是他对自我的惩罚和放逐。

“罢了，本宫已经与皇上说了，四月大军出征时，自清师父跟随同行吧，本宫会叮嘱哥哥，保师父一路平安。”韩静璇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师父，皇明寺是皇明寺未来的主持，希望到那时，师父还能想起自己欠本宫一个人情。”

……

下午，在内侍悠长的唱和声后，佛会开始。寺庙前巨大的香柱燃起，香烟缭绕衬托这场法师格外隆重。围观的百姓们跪了一地，僧人合抬出金身佛像，在住持的带领下用梅纸沾着净水撒上，帝后二人也是如此。仪式虽说简短，却声势浩大，僧人们做完后按次序席地而坐，唱诵经文。

韩静璇跪坐在众人之间，看着孔武有力的僧人抬着佛主的金身塑像，绕场地缓缓走动，楚彻的背挺得笔直，钢板一样，在袅袅的烟气中生出忽近忽远之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楚彻总是这样，足够沉稳，彰显帝王之姿。

在他心里，江山和百姓大概是最重要的。韩静璇默默在心里猜想。随即轻叹一口气，打算和边上的人一样闭目念经，却没能如愿。

僧人们低沉的诵经声被极不和谐的穿刺声打断，那是羽箭刺破空气的声音，“咻”得一声，直冲高台上明黄色的身影而去。

韩静璇猛然抬头，以距离来说，她应该听不见箭入皮肉的声音，可不知怎么的，好像就在她耳边。她用全力睁大眼睛，眼见楚彻身形抖了几下，侧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