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医院走廊浅绿色的墙边靠着两个青年男人,是万铭生和肩上缠着绷带的薛良。
“良哥,我问句不该问的。”万铭生抖了抖腕上的芝柏表。
薛良瞥了他一眼,呲道:“知道不该问就别张这个嘴。”
万铭生锲而不舍道:“到底真是你做的还是……”
薛良啧了声,不耐烦道:“都他妈说是我干的了你较哪门子的真?”
“哪怕是你做的,孟老板都那么说了,你说一句不是也能得过且过,可问题就出在了这,你偏偏承认了下来。”万铭生说着突然意味深长地看薛良。
薛良无语道:“你当谁都是你这种虚以委蛇的人呗?我怎么能骗他?”
万铭生啧了两声,没再多说。
薛良却擡起腿往出口走,万铭生追了上去,“你哪儿去?”
薛良道:“打道回府。”
万铭生看着薛良挺直的背脊,不由感叹,不愧是枪林弹雨里过来的,让人捅一刀还能这么精神,不过他尚未跟上薛良,就见前面左肩缠了绷带的男人膝盖一软,随即便瘫倒在地。
万铭生叫了一声,立马去看薛良情况,他俯身一看,刚才还精神着的人此时已不省人事了。
薛良脑中混乱着,到现在还走马灯似的循环播放着一小时前孟宅的那一张张脸,最后定格在孟怜笙满是泪痕的脸上,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而后意识逐渐清醒,心里便在想那时压在心头的话:小万你不明白,有些事,我做了可能只会被捅上一刀,可换了别人做,必死无疑。
“六床!诶安大夫,六床醒了!”一名护士道。
薛良嘴角抽动,醒来就看到这么一张两眼放光的脸。
立刻有穿白大褂的大夫推门进来,身后还尾随了一个万铭生,薛良翻了个白眼,心想定是这孙子找人给老子上的铁肺,搞的老子像快不行了似的,到时候让孟怜笙守寡可怎么办。
白了胡子的医生拿出听诊器给薛良检查一番,严肃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失血过多还一个劲的消耗体力,你这伤差点就到心脉上了,病人家属怎么也不看着点。”
万铭生有些无辜地撇撇嘴,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薛良面色不虞:“我啥时候能走?”
医生道:“先留院观察几天。”
薛良还是没遵医嘱,住院的第二天就从病房出来了。
如他所料,孟怜笙果然买了火车票,还好被他发令拦了下来。
孟怜笙本还心存疑虑,只是火车晚点不至于有兵上来搜查,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重大逃犯在火车上,直到看见了万铭生被冻得发红的脸,孟怜笙才知道,“逃犯”竟是他自己。
承干府,杨楼。
红地毯上星星点点的落了雪茄烟灰,盆栽里的芭蕉叶子反着棚顶华丽吊灯的光。客厅没人,孟怜笙只安静地坐着,一如往常那些下了戏等待薛良回家的日子,只是此刻,从前被他等的人就躺在离他不远处的卧室里。
他大概伤得不轻。孟怜笙想,不然不会连床都下不了。
扣扣——
敲门声响起,孟怜笙打开门接过了仆人送来的晚饭,瞥见刷了绿漆的楼梯口仍有兵把守,他关上门叹了口气。
把托盘放在梨木几上,孟怜笙又重新靠回了沙发。
本想等着它们连同午饭一起凉掉,谁知卧室里传出声响。
孟怜笙指尖扣紧掌心立刻泛了白,卧室的门被打开,他咬咬下唇,一直不愿面对的事还是来了。
薛良刚拔掉葡萄糖就出来了,见到孟怜笙面前冷掉的饭,目光暗了暗,道:“一天没吃饭了,吃点吧。”
孟怜笙:“……”
“卿卿。”薛良拿起碗夹了菜,不顾肩下伤口的疼痛,硬擡起碗作势要喂。
孟怜笙躲开了他,眸色晦暗,仿佛隐忍,仿佛木然。
薛良却好脾气地道:“别闹,再怎么着也得吃饭啊。”
孟怜笙猛然转过头看他,眼底满是锐利锋芒,他眼观鼻地瞥了眼薛良举着的勺子,猛一甩手,将那勺子连着薛良手中的碗摔在地上,瓷碗刚一接触地面便炸出脆响。
薛良被牵动伤口,倒吸了口凉气,一不小心忘了,他现在是屠了小孩满门的仇人了。
伤口再痛也没有孟怜笙此时的目光寒冷刺骨,可明明是这样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曾那样热烈的注视过自己。
薛良心脏如被钝刀划过,只听孟怜笙冰冷道:“我昨天捅了你一刀,白的进红的出,你也觉得我在闹吗?”
他对上薛良目光,眼底满是悲哀:“薛良,九年前你或你的兵杀了我母亲,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段孽缘?”
“卿卿,我错了。”
孟怜笙深深闭上眼,像是在隐忍什么,而后手臂遽然扫过桌上碗碟,“你别和我说这种话!”
薛良不知这不绝于耳的碎响和孟怜笙的话语那个更刺耳,他叹了口气,无奈般打开门让人进来收拾这满地狼籍。
孟怜笙听见他临走时对门外人道:“再送一份饭来,把人看住了,别放他跑,别伤着他。”
接下来的饭孟怜笙吃了,他不是会为这种事绝食的人,这日之后一连几天都没见到薛良,不过眼不见心不烦。
对这个“仇”他始终是想逃避的,于俗法道德来讲,薛良当年带兵屠了他那没什么亲情的满门,可这满门里面毕竟包含了他有亲情的母亲,这算是仇,他杀了薛良无可厚非。
可于私德而言,薛良曾多次救他于水火,待他更是挡刀剑而遮风霜,这算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