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
旧信
冬至过后，老巷的年味渐渐浓了。家家户户门口挂起红灯笼，巷口的杂货店堆起成箱的鞭炮，连花坊里的腊梅和水仙，都开得比往常更艳，空气里飘着花香与糖炒栗子的甜香，裹着冬日特有的暖意。
夏芊满窝在花坊的藤椅上，给刚到的水仙换清水。玻璃花瓶映着她的侧脸，鬓角别着朵小小的腊梅——是早上林燕秋帮她别上的，说“冬天里总得带点活色”。她指尖刚触到水仙的叶片，就听见阁楼传来林燕秋的声音：“芊满，你上来一下，有东西给你看。”
阁楼的木梯踩上去“吱呀”响，夏芊满刚探出头，就看见林燕秋蹲在旧木箱旁，手里捧着个褪色的蓝布包。阳光从天窗漏进来，落在他肩头，把他发梢的碎光都染成了暖金色。
“这是你妈妈当年留在花坊的东西，之前一直没找到。”林燕秋把布包递过来，指尖轻轻拂过包角的磨损，“昨天整理阁楼的旧账本，才在木箱最底下翻出来。”
夏芊满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本笔记本，还有一沓用红绳捆着的信笺，信纸已经泛黄，边角却被压得平整，显然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这是她写给你的信？”夏芊满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没写收信人，只画了朵小小的槐花。
林燕秋点头，声音放得很轻：“她当年离开老巷后，其实写过很多信，却一直没敢寄给我，后来回来过一次，把信都留在了花坊，说‘等有一天燕秋想忘了我，就把这些信烧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信笺上，眼底藏着淡淡的遗憾，“可我怎么会忘。”
夏芊满拆开那封信，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是母亲熟悉的笔锋：“燕秋，今天我在外地看到了一棵老槐树，和巷口的那棵很像，风一吹，叶子落了满地，我忽然就想起你了……”信里没说太多沉重的事，只写了她在外地的日常——今天吃了碗不好吃的牛肉面，明天要去公园看菊花，偶尔会想起花坊里的月季开得怎么样了，想起林燕秋会不会忘了给盆栽浇水。
夏芊满一页页地读，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她好像透过这些信，看到了母亲独自在外的日子——会在看到老槐树时想起老巷，会在吃牛肉面时想起林燕秋，会把所有的思念都藏在细碎的日常里，不敢说出口，却也舍不得放下。
“她那时候，一定很想回来吧。”夏芊满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哽咽。
林燕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她回来过一次，在你出生后第二年，悄悄站在花坊门口看了很久，我追出去时，只看到她的背影。”他拿起另一封信，递到她手里，“这封是她写关于你的，你看看。”
夏芊满接过信，信里写着：“燕秋，我有个女儿了，叫芊满，‘芊’是草木茂盛，‘满’是平安圆满，我希望她能像老巷的草木一样，活得自在又安稳。我不敢带她来见你，怕打扰你的生活，可我总想着，等她长大了，要是能遇到像你这样温柔的人，就好了……”
读到这里，夏芊满忽然擡头看向林燕秋，眼眶通红：“林先生，原来妈妈早就希望我能遇到你。”
林燕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眼泪打湿的碎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幸运，能等到你。”
那天下午，两人在阁楼里读了一下午的信。阳光从天窗慢慢移走，把阁楼的影子拉得很长，信里的文字像带着温度，把母亲藏了半生的思念，一点点传递到他们心里。夏芊满忽然觉得，母亲从未离开，她就藏在这些信里，藏在林燕秋的回忆里，看着她和林燕秋，把未完的故事，慢慢续写下去。
跨年夜那天，老巷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巷口的空地上堆起了篝火，邻居们围在一起唱歌聊天，连平时不爱出门的张奶奶，都拉着夏芊满的手，给她塞了块奶糖：“芊满啊，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的，跟燕秋好好过日子。”
夏芊满的耳尖瞬间红了，刚想解释，就被林燕秋笑着打断：“张奶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芊满的。”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藏不住的温柔，让夏芊满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篝火旁的歌声渐渐响起，夏芊满靠在林燕秋身边，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下午整理信时，发现的一张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母亲站在花坊门口，手里捧着一束月季，笑得眉眼弯弯，身后的林燕秋正帮她整理鬓角的碎发，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温暖得像今天的篝火。
“林先生，你看。”夏芊满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递到他手里。
林燕秋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人影，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这是你妈妈二十岁生日那天拍的，那天她特意穿了件新裙子，说要跟花坊的月季比谁好看。”他转头看向夏芊满，眼底盛着细碎的星光，“你笑起来的时候，跟她很像。”
夏芊满的脸颊发烫，她看着篝火旁热闹的人群，忽然觉得，这个跨年夜，是她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没有孤单，没有不安，只有林燕秋的陪伴，只有老巷的热闹，只有母亲藏在时光里的祝福。
零点的钟声响起时，巷口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把整个老巷都照亮了。夏芊满擡头看着烟花，忽然被林燕秋轻轻握住了手。他的掌心很暖，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他的声音在烟花声里显得格外清晰：“芊满，新的一年，我想跟你一起，把花坊打理得更好，想陪你去看更多的槐花，想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我们喜欢的模样。”
夏芊满转头看向他，烟花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盛着整片星空。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充满了期待：“好，林先生，我们一起。”
烟花还在夜空绽放，篝火还在跳动，老巷的歌声还在继续。夏芊满靠在林燕秋身边，看着漫天的星光，忽然觉得，母亲的愿望实现了——她遇到了像林燕秋这样温柔的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稳与圆满。而她和林燕秋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有很多个春夏秋冬，还有很多场烟花，很多次花开，都等着他们一起去经历，一起去守护这份藏在岁月里的温柔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