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09选择沉默是一种共谋

第9章09选择沉默是一种共谋

离第十七街区最近的医疗队就是处于第十七街区的奥德赛医学院，当标有“生命之星”的白色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李睿看着车厢的标识和地面上躺着七零八落的活人或者死人，他觉得讽刺极了。

一位穿着黄棕色军装外披白大褂戴着银框眼镜的男人从副驾驶下来，看到李睿和柯向宇后，径直走上前朝他们伸出了手，“奥德赛医学院阿洛伊斯。”

李睿和柯向宇分别跟他握了手做了自我介绍，阿洛伊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李睿想起来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前不久gls新闻播报说奥德赛医学院近来研究出来一种通过改变人体基因来增强人体抵御地表辐射以及常见流行病的技术，当时出现在新闻画面医学技术采访代表面无表情地阐述着这项技术将带来的社会性益处，李睿还对唐焱说，这项技术研发出来未必会是一件好事，你看人家医学院的人都没有什么乐观的表情。

唐焱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子。

李睿惊讶地喊出了声，“我前不久在新闻上面看到过你。”

阿洛伊斯微微勾起嘴角，“你哥怎么会让你来这边？”身后的救护车下来了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阿洛伊斯吩咐他们：“尸体先送进医学院进行消毒发给媒体让亲属来认领，一周无人认领能用的就用来解剖，不能用的进行火化处理，还能治的先送去治疗，联系戒毒所来医学院接人。”

“你认识我哥？”李睿更为吃惊，又想起来当时唐焱随口说的那句，“我哥跟你说过我？”

阿洛伊斯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俯身蹲在地上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我跟你哥都是从军事学院毕业的，你之前来学校见你哥我也见过你，还吃过你的饺子，高中的时候还去看过你，不过你不记得了。”

李睿想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以前见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身子站在阿洛伊斯的身后，“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会在奥德赛第十七街区了。”

一头金发的阿洛伊斯转过头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架着的眼镜都遮不住他绿色眸子的寒意，不得不说，这是李睿见过最好看的男人，甚至他身上有着一种跟唐焱很相似的感觉，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如果不是他说自己跟唐焱是同学，很早之前见过面，李睿绝对不会想要跟他多说几句话。

“奥德赛是这个国家权力和资源最集中的城市，会匹配这个国家最好的医疗条件。但哪怕是这样的城市，也会有最黑暗的一面，医学院研究需要人体，而这一带正好满足了这个条件。”阿洛伊斯冷若冰霜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这一带很混乱，小睿，你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李睿看了一眼不远处帮着搬人的柯向宇，“我又不是我哥养的金丝雀，我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阿洛伊斯站了起来，他的身材高大魁梧，从军事学院毕业出来像是都自带强健体魄，“长大了吗？”阿洛伊斯的脸色稍和了些，“呼叫治安局的应急中心后，治安局的警员来了吗？”

李睿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医学院的人已经来了很久，可治安局说派来的警员却是连人影都没看到。

阿洛伊斯看着他脸上有些错愕的神情，“小睿，你哥不让你来这一带是对的，你应该听你哥的话。”

李睿站在原地没有动，阿洛伊斯拍拍他的肩膀准备走的时候，李睿忽然喊住他：“沈浩的尸体还在医学院吧，我能去看看吗？”

阿洛伊斯侧过脸看着他，“不可以，没有你哥的允许……”

李睿掏出自己的警员证，“那现在我要求跟你一起回医学院，确保这些人以及这些尸体的最终去向，我将会在我今日的工作记录里面进行详细记录。”

敞开的白色大褂露出的黄棕色军装胸口挂着阿洛伊斯上校军衔，治安局的警员也会有军衔，以李睿初级警员的职位他不过是个下士，阿洛伊斯忍不住笑了，“bravo，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可以破例带你去见一次，你哥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你逼迫的。”

李睿收起他那张在阿洛伊斯面前如同一张废纸的警员证，他喊了一声柯向宇一起上了车跟在了医学院的救护车后面。

奥德赛医学院具备这个国家顶尖的医疗资源，里面不少还未毕业的优秀学生早已经开始挂职不少政府单位，甚至有些是政府高官的私人医生。医学院的主体大楼是教学实验大楼，还有一栋病房大楼和一栋专门用来储藏尸体的停尸楼。

阿洛伊斯带着李睿和柯向宇上了停尸楼的电梯，一进大楼就觉得阴森寒冷，就连宽敞的电梯都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沈浩的尸体停放在第十层，三人的皮靴在寂静的走道里发出沉重而有力的回响。

“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哥并不希望你接触这些东西，你哪怕看了他的尸体，对你想要查六年前的那起案子不会有任何帮助，恕我直言，你连最基本的核心案件档案都碰不到，想要查清真相根本无从下手，”阿洛伊斯打开停尸房的门，走到一个停尸柜前停了下来，“不过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给你看看也无妨。”

一种不爽的感觉强压在心底，李睿强忍着没有发作，他看着阿洛伊斯将停尸柜拉开，一具被冻得苍白泛青的尸体就被拉了出来，这就是六年前那起影响了唐焱至今的枪杀学生案的主角沈浩。

额头的枪痕还在，浑身赤裸的沈浩静静地躺在上面，他眉眼清秀身材有些纤瘦，赤裸的身体布满不少青红的淤青，看不出来是尸斑还是伤痕，李睿忍不住说：“好可惜。”阿洛伊斯不解地看着他，李睿接着说：“他死的时候才21岁，比我还小两岁呢。”

阿洛伊斯这才跟着惋惜起来，“是啊。”

尸体的确看不出来什么，阿洛伊斯准备把尸体推回去的时候，李睿按住了他的手腕，“我念警校的时候，曾经参与过法医的尸体解剖讲解，一件无从下手的案件，尸体往往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本来他的尸体应该是由他的父母认领火化的，但你哥将他的尸体送到了这里，当时因为是枪杀死因，对他的尸体简单做了检查后，他父母不同意将他的尸体用作医学研究，就一直冷冻保存到现在。”阿洛伊斯看着躺在停尸柜上的少年，“他父母每个月都会来看他一次，没有给他一个清白之前，尸体绝对不火化。”

李睿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两个老人每个月从下城大老远赶到这个混乱的街区来看望自己儿子尸体的心酸身影，“当时检查的时候，除了枪伤，没有其他的外伤了吗？”

阿洛伊斯摇摇头，“所以我说了，看尸体看不出来什么。”

李睿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扶着托腮的手肘，“什么样的男人会将自己身上的体毛都清理干净？”

阿洛伊斯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柯向宇的目光落在了沈浩尸体上，三人都注意到作为一个成年男性，除了面部毛发，沈浩的身体其他地方几乎干干净净，李睿俯身看着沈浩的小腿还有应该毛发比较多现在却没有一根毛发的地方，“哪怕天生体毛较少，但绝对不至于没有一根毛发，仔细看的话，他使用的不是脱毛膏一类的东西连根处理，而应该是刮掉的，上面还有一些根部渣子，就像我们刮胡子一样。”

阿洛伊斯接过他的话，“或许他是一个不喜欢自己身上有体毛的男人。”

“我认为一个临近毕业因为无法获得毕业证书而焦虑不安的优秀学生应该是没有心思将自己的体毛处理得这么干净的，你认为呢？亲爱的？”李睿看向一旁的柯向宇，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起来，“你怎么了？冻的？”

柯向宇回过神来摇摇头，“我跟你一样的想法。”

阿洛伊斯盯着李睿，“你想表达什么？”

“你们当时没有做尸检，是不想，还是有人不许？”李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相信你比我更早发现了这一点。”

此时阿洛伊斯很想打电话给唐焱，前不久见面的时候唐焱都在说自己的这个弟弟愣头愣脑的什么都不懂又鲁莽，现在看来，他这个弟弟可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当时市政厅要求立即火化，你哥坚持了很久，但市政厅不许对他进行尸检，直接进行冷冻后，后面就一直没有做过尸检了，到了现在，哪怕解冻尸检也失去了意义。”阿洛伊斯摘下眼镜捏了下眉心，“我劝你一句，你哥知道你当警察是为了查六年前的这起案子，但是我想告诉你，无论如何，真相都将没有意义。”

停尸房的冷气很足，寒意自脚底直冲脑门，李睿的脾气终究有些按捺不住，“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的，哪怕不是为了我哥，为了一个无辜的学生这件事的真相都应该公之于众不是吗？你每个月都会见到他父母一次，你可以昧着良心不将真相告诉他的父母，我相信人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面对巨大的不公不义，选择沉默难道不是一种共谋吗？”

李睿顶了顶下颌，“我可以接受一些少数人保持沉默，因为无力改变是事实，但是当绝大多数人沉默的时候，正义就会沦为邪恶。我相信我哥不是那样的人，无论现在外人如何说他，他在我心中至始至终都是这个城市正义的象征。”

停尸房里陷入了沉寂，躺在停尸柜上面的沈浩面目平和，李睿在网络上看过他活着时的照片，笑容明媚阳光，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可他现在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这里。

离开医学院的时候，阿洛伊斯送李睿他们出了大门，他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后忍不住喊住了李睿，“沈浩生前遭受过暴力侵犯，括约肌严重损伤，身上还有大片的淤青，当时进行血液检测以及提取体液检测的时候，”阿洛伊斯长长吐了一口烟雾，“他血液检测毒品呈阳性，体液里面含有viagra成分。”

李睿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阿洛伊斯，阿洛伊斯双手撑在车窗上，用夹着烟的手捏着他的下巴，“你说得对，他的体毛应该不是他自己处理的，一个临近毕业得不到毕业证焦虑得想要绑架工程学院校长的学生是没有心思将自己的体毛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小睿，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些，你哥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不过因为你太可爱了，所以我忍不住，”他在李睿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浅吻，“记住，保护好自己，你还很年轻。”

阿洛伊斯走了后，李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下班的点，启动车子准备回治安局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脸色苍白的柯向宇忽然说：“能送我去一趟工程学院吗？”

在停尸房里面柯向宇的脸色就不对劲，“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柯向宇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没有，你先送我去工程学院。”

李睿没有多问，只想着柯向宇着急见自己的情人，加快了油门朝第五街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