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个味道
我喜欢这个味道
“你许了什么愿?”他睁开眼,好奇地看着我,像只等待答案的小猫。
“不告诉你。”我故意逗他,伸手擦掉他嘴角的豆沙,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引来他一阵轻颤。
“小气鬼。”他哼了一声,却往我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撞了撞我的胳膊,像在撒娇。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一起,看着星轨在天幕上缓缓移动。银河像条发光的绸带,横亘在墨色的夜空,那些遥远的恒星散发着亿万年前的光,此刻却温柔地落在我们身上,像一场跨越时空的亲吻。
蓝怀从野餐篮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本子,翻开时发出“沙沙”的声响。纸页上画满了星图,有的用铅笔勾勒,有的用彩笔填色,角落里还画着小小的简笔画——有时是永怀樱的花枝,有时是我抱着魔杖的侧影,还有一次,是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旁边写着“奥斯&怀怀”。
“这是我画的星轨日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本子往我面前推了推,“哈里斯导师说,记录星象的变化,就像在写一首给天空的诗。”
我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画着tonight的星图,织女星与河鼓二的位置被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第一次和奥斯看夏夜的星,风是暖的,酒是甜的。”
心脏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酸意混着暖意漫上来,漫过所有因岁月漫长而起的怅惘。我擡起手,将他耳后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凉意让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那我们,就一起把这首诗写下去。”我的声音很轻,确保每个字都能落进他心里。
蓝怀的脸颊瞬间红了,像被月光吻过的云霞。他低下头,用铅笔在纸页边缘画了个小小的星昙花,花瓣层层叠叠,像在努力绽放。“等手工展结束,我们去山里看银河好不好?我爸爸说,那里的星星低得像伸手就能摘到。”
“好。”
“还要带上帐篷和睡袋,”他扳着手指,认真地数着,“还要让妈妈做些耐放的饼干,再带上你喜欢的梅子酒……”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化作均匀的呼吸。我侧头看去,发现他已经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星轨日志,铅笔从指间滑落,在纸页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像句未完的诗。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他手里的本子,合上时看到封底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那是上次在怀樱小筑拍的,蓝怀站在永怀樱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站在他身边,嘴角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照片的边角被磨得有些卷,却被他用透明胶带仔细地粘好。
月光落在照片上,将那道浅浅的笑意映得格外清晰。我突然想起觉醒仪式那天,支撑我穿过烈焰的,或许不只是他的护身符,还有这藏在细节里的、点点滴滴的温柔。
星象仪的齿轮转了半圈,猎户座渐渐西沉。我脱下外套,轻轻盖在蓝怀身上。布料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混着他身上的樱花香,在夜色里酿出一种奇异的甜。
远处传来晨露滴落的声音,清脆得像谁在敲玻璃。怀樱小筑的木钟“当”地敲了一下,是凌晨三点了。我看着熟睡的蓝怀,看着他被月光染成银色的睫毛,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突然觉得,所谓永恒,或许并不需要血脉的绵长,只要能这样抓住眼前的温暖,就已足够。
血族的生命漫长如星河,而人类的岁月短暂如流萤。可正因为短暂,那些共度的瞬间才显得格外珍贵——春日的樱花雨,夏夜的星轨图,秋日的桂花汤圆,冬日的暖炉边,每一个平凡的时刻,都被我们酿成了独一无二的酒,藏在时光的窖里,越陈越香。
蓝怀在梦里轻轻哼了一声,像只被惊扰的小猫。他往我怀里缩了缩,头靠得更近了些,呼吸拂过我的颈侧,带着梅子酒的清冽,像一句温柔的呓语。
我擡手,轻轻按住他的后颈,那里的皮肤温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软。星轨在天幕上缓缓流转,织女星与河鼓二渐渐远离,却在银河深处留下了交汇过的痕迹,像我们的生命,一旦相遇,便再也无法分割。
天快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过穹顶的缝隙,落在蓝怀的脸上,将他睫毛上的月光石粉末照得闪闪发亮。他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瞳孔在晨光里先是茫然,随即映出我的影子,瞬间清醒过来。
“奥斯……天亮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刚睡醒的兔子。
“嗯。”我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指尖触到他额前的碎发,带着点潮湿的露气,“该回去了,苏婉该担心了。”
他点点头,却赖在我肩膀上不肯动,像只撒娇的小猫:“再待一会儿嘛,你看东边的云,像不像棉花糖?”
东方的朝霞果然泛着粉色,层层叠叠,像被谁揉碎的樱花。我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不想走了。
“好,再待一会儿。”
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朝霞漫过星象台的穹顶,看着月光石的光芒渐渐淡去,看着远处的永怀樱树在晨雾中露出模糊的轮廓。篮子里的樱花酥已经凉透,梅子酒也见了底,可谁都没有提离开的事。
直到晨风吹散最后一丝夜色,蓝怀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像刚上了油的齿轮。“回去要被妈妈说啦,”他嘟囔着,却捡起地上的餐布,小心翼翼地叠好,“把饼干渣都包起来,不能弄脏星象台。”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关于“永恒”的担忧,都只是庸人自扰。重要的不是能看多少个日出日落,而是每个日出日落时,身边都有彼此的身影;不是能活多少年岁,而是每一年岁里,都藏着共同的记忆。
就像这本星轨日志,每一页都写着我们的名字;就像那棵永怀樱,每一片花瓣都记得我们的低语;就像此刻的晨光,将我们的影子印在星象台的石阶上,成为彼此生命里,最温暖的注脚。
走下星象台时,蓝怀突然拉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带着晨露的潮湿,与我的交握在一起,像两株缠绕生长的藤蔓。
“奥斯,”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光比朝阳还亮,“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来这里好不好?”
“好。”我回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他脉搏的跳动,清晰而有力,“不止明年,以后每一年都来。”
晨光穿过学院的林荫道,在地面上织出一张金色的网。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首未完的诗,在时光里缓缓流淌。
初雪落下时,怀樱小筑的永怀樱树第一次穿上了白衣。
我站在院门外,看着雪花像撕碎的月光,一片片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积起薄薄一层银霜。蓝怀正踩着木梯,往屋檐下挂红灯笼,棉布做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红得像团跳动的火焰,在素白的雪景里格外醒目。
“小心点。”我走过去,伸手扶稳他脚下的木梯。梯脚在积雪的石板上打滑,带着他小小的惊呼,整个人向后倒来——我顺势接住他,怀里瞬间撞进一团带着雪气的温暖。
“吓死我了。”他埋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后怕的颤音,“这梯子太滑了。”
“下来吧,我来挂。”我捏了捏他冻得发红的耳垂,指尖的凉意让他瑟缩了一下,却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不要。”他仰起头,睫毛上沾着点雪花,像落了层碎钻,“每年都是我挂的,妈妈说要讨个‘步步高’的彩头。”
他固执地爬回木梯,踮着脚将最后一盏灯笼挂在檐角。红灯笼垂下来,刚好在他头顶晃悠,映得他脸颊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你看,”他转过身朝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是不是很好看?”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发梢、肩膀,转瞬就化成了水,洇湿了浅蓝色的棉布衬衫。我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羊毛的温暖瞬间裹住他小小的身子。“穿好,别感冒了。”
“你的外套会湿的。”他想把外套推回来,却被我按住手。
“血族不怕冷。”我替他理了理衣领,指尖擦过他颈侧的皮肤,那里的温度烫得人心尖发颤,“倒是你,手都冻僵了。”
他的手确实凉得像冰,指节因为用力挂灯笼而泛白,虎口处还沾着点红漆——是早上给灯笼刷漆时蹭到的。我拉着他走进屋,苏婉正站在灶台前炖着什么,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甜香的气息。
“回来啦?快暖暖手。”苏婉递来两个铜手炉,炉子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暖得能焐热骨头缝,“蓝怀这孩子,说要等你来了才肯炖糖芋苗,非说你喜欢吃带桂花味的。”
蓝怀的脸又红了,接过手炉揣进怀里,小声嘟囔:“是妈妈自己想放桂花……”
厨房的窗玻璃上结着冰花,像谁用银线绣了片森林。苏婉揭开锅盖,把炖得糯软的芋苗盛进白瓷碗,淋上琥珀色的糖汁,撒上一把金黄的桂花。
热气腾起来,模糊了蓝怀的眉眼,他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鼻尖沾了点糖霜,像只偷食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