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许愿
我信许愿
蓝怀靠在我肩膀上,手里拿着一颗草莓,一点点地啃着。阳光透过永怀樱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上沾着一点阳光,像停着一只金色的蝶。
“奥斯,”他突然小声说,“你说,长老们真的不会再反对了吗?”
“嗯。”我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大长老已经松口了,只要我不做出损害家族利益的事,他不会再干涉我们。”
其实昨天离开宗祠后,我去找过大长老。他看着我胸前别着的星昙花胸针,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血族的未来,或许真的该换种活法了。”
那句话里没有妥协,只有一种历经岁月后的释然。或许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孤绝的冰冷,而是懂得守护温暖的勇气。
蓝怀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听着木钟的“咔哒”声,听着苏婉择菜的“沙沙”声,听着永怀樱花瓣落下的轻响,像在听一首关于人间烟火的歌。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慵懒,蓝怀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他的呼吸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嘴角还微微扬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我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指尖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发顶。
塞巴斯汀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到我看他,只是微微躬身,没有进来打扰。我接过信封,里面是长老会送来的文件,同意我减少家族事务,将更多时间投入学院的研究。
信纸的边缘还沾着一点墨渍,像不小心滴落在雪上的梅痕。我看着那些冰冷的条款,突然觉得它们不再是束缚,而是变成了可以灵活游走的边界——在责任与自由之间,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衡。
蓝怀在梦里轻轻哼了一声,像只被惊扰的小猫。我把文件放回信封,塞进口袋,重新靠回椅背,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永怀樱的花瓣落在他的发间,像别了朵粉色的花,美得让人心头发软。
原来,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这样简单的画面——阳光正好,樱花未落,你在身边,呼吸安稳。
傍晚时分,苏婉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红烧鱼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糖醋排骨的琥珀色在灯光下泛着油光,还有一碗绿油油的青菜豆腐汤,飘着袅袅的热气。
蓝茂拿出一瓶自酿的樱花酒,给我倒了一小杯,酒液泛着淡淡的粉色,像融化的晚霞。“尝尝这个,去年的樱花酿的,甜的,不醉人。”
我抿了一口,清甜的酒香混着樱花的芬芳在舌尖散开,暖得人心里发颤。蓝怀坐在我身边,吃得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到糖的小松鼠,偶尔夹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像在期待夸奖。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奥斯喜欢吃这个。”蓝怀含糊不清地说,又夹了一块鱼放进我碗里,鱼刺已经被他细心地挑掉了。
晚饭后,蓝怀拉着我去后院看星星。后院种着几棵桃树,此刻正开得灿烂,粉色的花瓣在夜色里像一片流动的云。他搬来一张旧藤椅,让我坐下,自己则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星图,指着天边的星辰给我看。
“你看那个,”他指着一颗明亮的星,“哈里斯导师说那是‘守护星’,只要它亮着,就会保佑在意的人平安。”
“嗯。”我看着他被星光照亮的侧脸,眼睛比星辰还要亮,“就像你一样。”
蓝怀的脸颊瞬间红了,他低下头,用手指卷着星图的边角,小声说:“我才不是……”
“你是。”我打断他,握住他的手,“你是我的守护星。”
夜风穿过桃树的枝叶,带来一阵粉色的花雨,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远处传来木钟的报时声,“当——当——”敲了十下,像在为这个夜晚轻轻伴奏。
蓝怀靠在我的膝盖上,仰头看着星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我低头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星光,突然觉得,这八十年的孤寂岁月,都只是为了等待此刻的相遇。
那些冰冷的城堡,那些严苛的规则,那些流淌在血脉里的暴戾,都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慢慢融化,变成了绕指的温柔。
“奥斯,”他突然擡头,眼睛里映着漫天星辰,“明年樱花再开的时候,我们去城外的山谷好不好?我爸爸说那里有一片野生的永怀樱,开起来像粉色的云。”
“好。”
“还要带上次没吃完的樱花酒,”他扳着手指,认真地数着,“还要带妈妈做的樱花糕,还有……还有我们一起做的手工展作品。”
“都好。”我笑着点头,心里像被灌满了星光,温暖而明亮。
樱花落尽的时候,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惊心动魄的对抗,只有这样平淡的、带着烟火气的日常——一起看星星,一起做手工,一起吃苏婉做的饭菜,一起在永怀樱下等待下一个春天。
不是成为彼此的全世界,而是在各自的世界里,为对方留一块最温暖的角落。是血族的冷冽与人类的温热,在时光里慢慢交融,酿成一杯独一无二的酒,带着樱花的甜,星光的清,和人间烟火的暖。
夜风渐暖,桃花的香气里混着樱花酒的甜。蓝怀已经靠在我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像只安心的小兽。我轻轻抱起他,往屋里走去,月光透过桃树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路的尽头,有永怀樱年年绽放的花雨,有木钟声声不息的滴答,有他永远明亮的眼睛,和我们终将共度的,漫长而温柔的余生。
这样就很好。
入夏后的第一个满月夜,星象台的铜制穹顶泛着冷光。
我站在观测台前,指尖抚过星图仪上的刻度。那些镶嵌着月光石的星轨线条在黑暗中亮起,像谁在天幕上撒了一把碎银,将猎户座的腰带三星勾勒得格外清晰。蓝怀说,今晚的“织女星”会与“河鼓二”在天顶交汇,是全年最适合许愿的时刻。
“奥斯,你看!”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像风铃撞碎了夜色。
我转过身,看见他抱着一个藤编的野餐篮,正踮脚往观测台的石阶上爬。篮子里露出半截棉布餐布,印着细碎的樱花图案——那是苏婉去年春天织的,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白,却带着洗不掉的阳光味。他穿着那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慢点。”我走过去接过篮子,指尖触到藤条的粗糙纹理,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暖得人心里发颤。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角度!”他指着观测台西侧的缺口,那里刚好能透过穹顶的缝隙看到完整的银河,“哈里斯导师说,几百年前有对星象学家情侣,就在这里看了整整一夜的星轨。”
他说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像在说一个只有我们能懂的秘密。我铺开餐布,将他带来的樱花酥、蜂蜜蛋糕一一摆好,还有一小壶温热的甜酒,是蓝茂新酿的梅子味,瓶身上还系着根粉色的丝带。
“尝尝这个。”蓝怀拿起一块樱花酥递到我嘴边,指尖沾着点酥皮的碎屑,像落了片粉色的雪,“我今天特意烤的,多加了一层豆沙馅。”
酥皮在舌尖化开,甜香混着梅子酒的清冽,像把整个春天和初夏都含在了嘴里。他看着我咀嚼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自己也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豆沙,像只偷喝了蜜的小松鼠。
星象仪的齿轮转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与远处怀樱小筑的木钟声遥遥相应。月光穿过穹顶的缝隙,在餐布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你看,织女星出来了!”蓝怀突然指向天顶,手指的剪影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颗亮得惊人的恒星正悬在银河西岸,像谁遗落的钻石。不远处的河鼓二也渐渐升起,两颗星隔着璀璨的星河遥遥相望,明明灭灭,像在诉说着跨越光年的思念。
“他们说,对着这两颗星许愿,就能永远在一起。”蓝怀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点孩子气的虔诚。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我许愿……我们能一直这样,看很多很多次星星。”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月光在他瞳孔里碎成一片波光。
其实血族从不信许愿,我们只信力量与契约,但此刻,我却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在心里轻轻说:愿时光慢些,再慢些,让这月光,这星轨,这身边的人,都停留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