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理与情1
第188章理与情1
那少女被斩首之后，我尚还不相信，这样一条年轻稚嫩的生命就这样儿去了？可是空中弥漫的血腥味，女孩子无头的躯体，喷血的颈腔，以及不住抽搐的手脚，都提醒着我，这是真的，大屠杀真的又开始了！随着那少女的人头落地，反绑着的娇小身子扑倒，高台上跪着的其他女犯也紧接着被砍掉了脑袋，七八具雪白的身躯都狂喷着鲜血，倾刻之间，已染红了大片木板。
我闭上了眼，心儿突突乱跳。太残暴了，我差点儿要吐了，好在早上出来没有吃什么，这才没有呕吐。这次处刑，连断头酒饭也没有准备，估计是人数众多，时间紧了，又都是女子，狱卒便省了这道过场。省就省吧，我原也吃不下，想来别的女犯也都一样。刚闭了会儿眼睛，又听到一众百姓发出了轰轰之音，睁开眼来，却是刽子手拎着女子的头颅，举起来给看客们观赏，引起了阵骚动。
在旁边女人们的哭声中，少女的人头被吊着长发，顺着台子二边的立柱，高高挂起，那血还在滴着，从空中不住落下。这时，小可汗王妃目睹爱女被斩，痛心之极，神智便有些不清，口中不住呢喃，“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反复说着。狱卒们见了，倒有些怜悯，便如她所愿，松了她的长发，架起来拖了上去，按跪在了台上。同时，颉利的二个偏妃和五个小妾，也被拉了上去。八个女人跪好了，行刑手拔了斩标，再次揪着女犯们的长发，向前使劲拉着，女人们被迫伸长了白嫩的颈子，等待斩决。
小可汗王妃是第一个被斩的，刽子手的钢刀举起落下，经过她的脖子时没有任何停留，嚓的一记轻响，伊人的头就掉了，滚到了地上，无头的身子向前扑倒，颈腔内的血喷出了几尺远近，一双赤裸的小脚用力蹬了二下，便微撅着屁股不动了。紧接着，颉利可汗的王妃姬妾们也跟着挨了刀，满头青丝的脑袋先后切瓜似的滚落，无头的身子纷纷扑倒，一双双反绑着的纤纤双手无意识的抓握着，愈发显得娇柔无力，有的躯体还挣扎了些时间，方静止下来。而后，法场上的血腥味随即又浓了一层，在阳光照射下弥漫了半个天空。
狱卒们挂好了第二批的人头，抬下了尸体堆到一边，收拾好了，又牵了批女犯上去餐刀。
我跪在断头台下，眼睁睁看着女犯们一个接一个的被斩首处决，渐渐地恍惚迷离起来，看着刑场四方围满的观众，好似个个面目模糊狰狞，又层层叠叠的，仿佛有几千几万，自己则露着大片肌肤，赤着戴铐双脚，那脚上犹戴着李世民给的脚铃，直挺挺反绑着跪在法场上，插着斩标被数千道目光盯着看，不知有多少人在品头论足，这情景就象身入噩梦一般，醒不过来……失神了一阵后，才又有了感觉，五花大绑的身上，被绑绳勒得又麻又疼，脑后插的斩牌正好顶在马尾的根部，吊着的头又低不下来，很是难受。我转动了一下头颈，忽又想起自己这颗小脑袋马上就要不在脖颈上了，再过一会儿也会被人抓着头发举在众人面前展示……想到这里，由不得晕眩害怕，只想张开喉咙叫救命：世民，世民，你怎么还不来呀！谁知嘴儿微张，却哑了声，到底没有叫出来，忽然便被人松了头上绾着的长发，拖离了刑柱子，在观众的一片叹息中架上了断头台，按跪了下来。原来是轮到我了，心儿顿时狂跳起来，不由挣了一下反绑高吊的手腕，分了分铐住的双足，脚踝上铃铛轻响，却哪里能够动弹？反倒牵紧了勒着脖子的绳索，呼吸困难起来，方晓得死刑绑的厉害，只得抬高了交叉捆着的手腕，握着拳跪正了，背着斩标乖乖等着挨宰。
鼓声很快响起了，跪在我边上的女犯都被拔了斩标，揪着头弯下了雪白的身子。几乎同时，我背上的斩标也让人拔了去，一个行刑手在后面摁住了我的裸背，另一个行刑手拽住了我的长发，在手上盘了好几圈后，将头使劲向前一拉，我只好顺从的伸长了脖子，闭着眼死了心，引颈待斩。这滋味我以前也有过一次的，只是这次，恐怕真要人头落地了，没可能第二次还这么幸运，再从虎口脱险。唉，大魔王，咱们要来世相见了……在一片黑暗中，耳旁听得“嚓，嚓，嚓……”一轮整齐的砍头声逼近过来，女人鼻子痛哼和人头落地滚动声此起彼伏，我的心便像快速奔跑中的野鹿，跳得几乎要从胸口蹦出，只觉得下一刀就是我了，谁知伸着脖子候了良久，背后的刽子手没了动作，心中正在奇怪，听身后有人说：“弟兄们，我这儿实在下不了手，你们哪个行行好，替我做了这活吧！”喵了个咪的，不是吧，这刽子手难道跟上回一样，动了恻隐之心？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成了狐狸精妲己？
仿佛要证明给我听似的，有行刑手叫道：“我说张三郎，你平时不是最狠了么，这是怎么了？也怜香惜玉起来了，这是你的活，不要找别人代，快斩啊，就等你了！”
好吧，我承认，我是妖精。
接下来，我身后的刽子手死活不肯动手了，而别的刽子手也都不肯替，搞得我一个人跪在断头台上，被揪着长发伸着颈子，摆着个候刑姿势，做好了要被斩首的一切准备，结果没人理了。台下看的百姓，惊奇之下，不觉好笑，轰的闹开了，便有人起哄道：“算了吧，这么美的小娘子，不如饶了她，牵了她到教坊司，让她侍候男人们去吧。”
我暗地里翻着白眼，切！全是一群色狼，要我做妓，还不如斩首呢。弯着腰伸着脖，就等着处决，我就不信，还死不了了。哎呀，头发被揪的好痛，姿势又难受，时间长了怎么受得了？正要开口催促，台下有人喝道：“停刑！将人犯带下来！”
这声命令喊过，法场上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看着行刑手松开了我的头发，架了我起来，又拖下了断头台。围观者们见了，都松了口气，这么多人一同呼气，就跟起风似的，刮得甚响。这可真怪了，他们又不认识我，这么关心做什么？真是让人发囧了。
下了断头台，台下已没有了女犯，敢情我是最后一批了。这次又逃过了死刑，我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硬。只是这次，不知道是谁救了我？在心底下猜了猜：难道是李世民？啊呀，一定是他，他爬起来了。万岁！我就知道李世民不会死的，蝴蝶的翅膀再怎么扇，历史的车轮还是不能被转变。正在高兴，面前出现了几个太监，从行刑手中接过了我，同时一张幂罩到了我身上，遮住了我的身子，也不松绑，扶架着就走。穿过了几队禁卫军的排列，到了驾马车旁，几个太监送了我上去。到了车上，透过雾似的纱罗，隐约见面前坐着个女人，竟不是李世民。嗯，也许他还没全好，所以派了人来接我。正想着是哪个宫中女子，幂纱被掀起，坐在面前的，却是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面容忧郁，瞧了我一眼，让宫女搂了我的身子移到她旁边，便丢下我不顾，也不给我松绑，复坐正了，向外说道：“哥哥，是谁的主意？把阿紫这样子弄出去，你知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女人！”
车帘外边，长孙无忌的声音传了过来，“皇后娘娘，是大理寺的官员搞错了，臣实是不知。”推了个一干二净。
长孙无垢冷笑了下，“哥哥，你莫要瞒我，不是你，谁又有这么大胆子？”说着，生了气，拿手敲了敲车上的茶几，“我早跟你提过，你不要以为妹子是皇后，就没了分寸，做事全无顾虑，不要象安业哥哥（注1）那样，让我为难！难道我说的这些话，全白说了，哥哥只当耳旁边的风！”
长孙无忌沉默了阵，方回答：“妹妹，这事也不能全怪我，阿紫这女子确是跟反贼有关，施罗叠对她不是一般的好，按律法来说，阿紫应当被株连，坐罪斩首。”
长孙无垢拍了下茶几，怒道：“哥哥只知唐律，却把陛下的颜面放在哪里？阿紫就算有罪，难道就可以拖出宫去，让底下人看么？还有，你知不知道陛下还没有死，你这样做，是不是想让他难堪？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猴急，非推着太子监国，越这么多权，等他醒了，你才后悔！”
长孙无忌听了，躬着身，说道：“是我错了，妹妹，陛下遇刺中毒，我有些乱了，又怕局势不稳，所以……”
长孙无垢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辩了，这件事，要瞒了下去，谁也不准再提！还有，方才阿紫的身子相貌，被人瞧了去，有多少人看过，你就捉多少人，总要不许有人传出一点儿消息。那些个碰过她的，那只手碰的就斩那只手。知道么？”
长孙无忌倒吸了口凉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边上有人叫了出来：“皇后娘娘，臣虽然没碰过，但算是见过的，难道也要杀了臣么？而且，这许多人，都要杀么？那些个行刑手和狱卒，又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说这话的，仍是大理寺少卿孙伏伽。
注1：长孙安业，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异母兄，嗜酒如命，不务正业，后密谋借助禁军反叛，因长孙皇后求情，安业得以免死，流配到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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