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鸿门宴(3) - 破重山 - 湘水泽兰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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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鸿门宴(3)

赴鸿门宴(3)

紫苏手中的绛纱灯笼光影倏忽一晃,细碎的灯影在月洞门的粉壁上摇曳不定,如同散落的星子。

她回眸浅笑,声若幽兰:“夫人喜欢这景致便好,前方水榭,才是侯爷为贵客备下的重头戏。”

转过回廊拐角,一阵清冽幽冷的暗香无声浮动。眼前豁然开朗,一方临水而筑的精致水榭静卧池心,飞檐之下,十数盏绛纱宫灯次第悬垂,将整个宴厅映照得流光溢彩,恍若瑶台仙境。

紫苏于台阶前驻足,侧身让道,微微垂首,声音轻细,字字清晰:“侯爷已在厅内恭候多时,戚太医、夫人,请。”

戚玉嶂擡眸望去,只见厅内人影绰绰,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隐约飘来,带着几分靡丽。

轮椅行至阶前,紫苏忽地伸手虚扶,广袖带起一缕难以言喻的幽香:“小心台阶。”

戚玉嶂只觉眼前光影似有刹那的扭曲模糊,再定睛时,身下轮椅竟已如履平地般稳稳滑过了那三级台阶,无声无息。

水榭深处,一道清越含笑的嗓音穿透丝竹,悠悠传来:“本侯的贵客,总算是到了。”

戚玉嶂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从容整了整素色衣袖。轮椅无声滑入铺着厚厚锦毯的厅内,奇异的是,那柔软的地面竟似水面般,随着轮椅的移动泛开一圈圈肉眼难辨的细微涟漪。

封灵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方才那一瞬的凝滞,悄然倾身贴近,低语如丝:“方才……可是有异?此地处处透着古怪。”

戚玉嶂目光沉静,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应,字字清晰传入她耳中:“今夜之宴,非比寻常。此地虚实难测,步步玄机。你我需谨言慎行,既要守礼,更要……防人。”

封灵籁微微颔首,眸中掠过一丝警醒的锐光。

两人目光交汇,瞬息间已交换了无数心念,随即在紫苏的引导下,缓缓向那灯火辉煌的水榭深处行去。

水榭之内,灯火煌煌,绛纱宫灯流泻着暖融的光晕,光影交错,似有点点流萤般的光尘无声浮动,平添几分迷离。

丝竹声悠扬而起,一曲《酒胡子》奏得酣畅淋漓,豪迈中透着不羁。

琵琶女素手翻飞,轻拢慢撚,弦音铮琮如碎玉溅冰,流淌在满室烛火与宾客的笑语喧哗之间,为这奢靡的夜宴笼上一层朦胧而虚幻的暖色。

戚玉嶂目光如清风般拂过厅内觥筹交错的众人,唇边噙着一抹温润浅笑,朗声道:“侯爷设此华宴,玉嶂一介布衣,实是受宠若惊,惶恐难安。”

话音甫落,谈笑的人群如被无形之手分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自灯火阑珊处缓步踱来。

明远侯一身锦袍,广袖垂云,衣袂以银线暗绣的云海翻腾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腰间一枚羊脂白玉螭龙佩,随着他优雅的步伐轻轻晃动,莹润的玉光映着灯火,光华内蕴。

他唇角含笑,温润如玉的声音如春风拂过水面:“戚太医过谦了。本侯不过是借这溶溶月色,聊备薄酒,邀君共话。前番听闻,太医以金针渡厄之绝技,生生将太子殿下从鬼门关前拉回……”他语声微顿,眸中笑意更深,似有深意,“如此妙手回春,本侯心向往之,久矣。”

“侯爷谬赞,实不敢当。医者仁心,分内之事而已。”戚玉嶂当即整肃神色,深深一揖,礼数周全。

封灵籁因腿疾之故,只得端坐于椅中,勉力欠身,身上那袭瑰丽的红裳随之垂落,宛若一树盛放的海棠。她擡眸,眼波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声音轻细:“侯爷海量汪涵,民妇残躯失仪,望乞恕罪。”

明远侯笑容和煦,温言道:“二位不必拘礼,权当是自家小聚便好。”

言罢,朗声一笑,伸手延请:“太医、夫人请上座。本侯已备下薄酒,愿与二位开怀畅饮,一叙衷肠。”

戚玉嶂与封灵籁在明远侯的亲自引领下,于宴厅侧首落座。

面前紫檀案几上,珍馐美馔罗列,异香扑鼻,极尽豪奢。

封灵籁的目光落在明远侯那张儒雅含笑的脸上时,心头如遭重锤,轰然剧震。眼前这位权倾朝野的侯爷,赫然便是数月前,在临安城那辆华贵马车中,与她有过惊鸿一瞥的中年贵人。

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指尖却悄然收紧了膝上的锦毯。

明远侯含笑举杯,邀二人同饮。

觥筹交错,气氛看似一片和乐融融。

一杯饮罢,明远侯低笑一声,指尖轻擡。霎时间,丝竹管弦之声陡然转调,金戈铁马之气骤然而生,竟是一曲杀气凛然的《秦王破阵乐》。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明远侯与戚玉嶂的话题渐深,从庙堂风云、边关战报,到江湖秘闻、武林轶事,无所不包,似在试探,又似在铺陈。

戚玉嶂应对从容,见解精辟,言辞间锋芒内敛,又不失风骨,令明远侯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封灵籁静坐一旁,默然倾听,偶尔插言,寥寥数语亦显露出冰雪聪慧,洞察幽微。

明远侯指尖随着《破阵乐》激越的鼓点,在紫檀案几上轻轻叩击,眼中锐芒一闪即逝。

他忽地话锋一转,含笑望向封灵籁,语气温和:“听闻戚夫人出身江湖,身负绝艺。说来也巧,本侯新近得了数名擅剑舞的舞姬,技艺尚可。今夜月色正好,不知夫人可愿移玉步,指点一二?”

言罢,他双掌轻击。

屏风之后,立时如绯云般旋出四名身姿曼妙的女子。皆着绯色广袖舞衣,手持寒光熠熠的双股短剑。步履轻盈,落地无声,站定之时,剑柄上垂落的流苏竟纹丝不动,显露出极深的功底。

封灵籁置于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紧,随即展颜一笑,如春花初绽:“侯爷折煞妾身了。妾身如今身陷囹圄,不良于行,江湖旧事早已淡忘,岂敢妄言‘指点’二字?”

她借着俯身轻拢膝上锦毯的动作,右手悄然滑入裙裾之下,稳稳握住了那冰冷坚硬的长刀刀柄。

在她指尖触及刀柄的刹那,厅内煌煌烛火毫无征兆地齐齐一暗。

四名绯衣舞姬手中长剑的流苏,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广袖翻飞,森然剑气如寒冰乍破。

为首最年长的舞姬倏然旋身,双剑在朦胧月光下划出两道凄厉炫目的银弧,十字交错,口中清叱:“请夫人品鉴,此式‘玉门不度’!”

话音未落,剑光过处,靠近封灵籁一侧的八盏宫灯应声而灭。

顷刻间,水榭内大半陷入昏暗,唯有垂落的轻纱透入清冷的月华,温柔却又诡异地勾勒着封灵籁沉静的侧脸轮廓。

她的五指在刀柄上骤然收拢。

黑暗中,四道凌厉无匹的剑风已从刁钻角度破空袭来,绯色广袖翻飞如血蝶,凛冽杀意瞬间撕裂了旖旎的轻纱。

封灵籁稳坐不动,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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