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乞丐
跛脚乞丐
铜币三枚,静静地躺在桌上,映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发出幽冷的色泽。
肖灵音凝神细观,秀眉微蹙,仿佛那几枚寻常的铜钱里,藏着难解的玄机。
室内落针可闻,唯余众人细微的呼吸声。
封灵籁见她久久不语,目光转向一旁的戚玉嶂。
戚玉嶂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宇间亦是困惑。
封灵籁正欲再问,肖灵音倏然出手,纤指如电,已将铜币抄入掌心。“不成,我再摇五次!”
言罢,她合拢双手,置于胸前,腕部轻摇,铜币在掌中铮铮作响,随即清脆地落在桌面。
一次,两次……五次。
每一次,皆是两枚朝天,一枚朝地。铜币的纹路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诡异。
肖灵音的脸色,随着每一次铜币的落定,愈发凝重如霜。她死死盯着桌面,那专注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冰冷的金属,窥见冥冥中那不可言说的天机。
封灵籁忍不住压低声音,“肖姑娘,此卦究竟何解?何以反复推演?”
肖灵音并未立刻作答,反而阖上双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片刻,她缓缓睁眼,眸中神色复杂难辨:“此卦……透着古怪。”
戚玉嶂接口道:“六次皆同,巽卦叠现,确是闻所未闻。看来此行,吉凶难料。”
肖灵音将铜币一枚枚拾起,收入随身的布袋,这才在凳上落座,轻叹一声:“方才六摇,皆得两正一反,乃‘巽’卦之象。巽为风,主变动不居,进退难决。本卦象柔顺有常,然今日接连六次皆得此象……”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茫然,“我自四岁习卜,十数载寒暑,从未遇过这般异数。”
封灵籁略一沉吟,朗声笑道:“既是风卦主顺,当是吉兆。我等静待天黑便是。”
“非也,”肖灵音摇头,眉间忧色不减,“此卦非吉非凶,唯在一个‘变’字。眼下看似无碍,恐迟则生变。”
“明白了,”封灵籁眼中精光一闪,“事不宜迟。诸位收拾行装,我去城门探探太阴宫的虚实。若她们撤防,我等立时出城!”
众人皆无异议,当下计议已定,分头行事。
封灵籁提起腰刀,独自步出客栈。
前厅之内,太阴宫众女已不见踪影,唯有掌柜伏在柜上打盹,店小二懒懒地擦拭桌椅。见她出门,小二随口问道:“客官出门?”
“随意走走。”封灵籁脚步不停。
城门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守卫亦是旧识,一切如常,不见半分异样。
封灵籁在一家蔬果摊前驻足,随手拨弄着摊上瓜果,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城门周遭。
摊主是位憨厚大叔,见她挑拣半晌却无定夺,便笑着搭话:“姑娘,可是嫌小老儿的果子不够水灵?这都是今早才从城外运来的,新鲜着呢。”
封灵籁回神,展颜一笑:“大叔说笑了,您这儿的果子瞧着都好,倒叫我挑花了眼。”
“不妨事,姑娘只管慢慢挑。”大叔笑容可掬。
封灵籁忽地擡手一指:“这些果子,我全要了。劳烦大叔送到云山客栈。”
大叔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连声道:“哎哟!姑娘真是爽利人!云山客栈是吧?包在小老儿身上,这就给您送去!”
封灵籁付了银钱,转身欲行。
大叔虽欢喜这桩大买卖,见她孤身女子,又住客栈,忍不住提醒:“姑娘,天气热,果子搁不住,买多了怕是糟蹋……”
“无妨,”封灵籁并未回头,声音淡淡传来,“请人吃的,人多,吃得完。”
她正要再探探四周,一辆马车辘辘驶入城门。这马车形制普通,不过是富贵人家常见式样,然而封灵籁习武之人的直觉,却无端升起一丝警兆,目光不由得追了过去。
马车堪堪行至她身旁,车帘被风轻轻掀起一角。帘后,端坐着一名华服男子,面容冷峻如铁,下颚蓄着短须,目光锐利如刀。他似乎察觉了封灵籁的注视,冷冷地朝她一瞥,那眼神,冰寒刺骨。旋即,帘幕落下,隔绝了视线。
封灵籁心中一凛:“此人绝非等闲!莫非……亦是太阴宫爪牙?”
她不敢多留,身形一转,疾步折返客栈方向。
回到云山客栈,封灵籁并未急着上楼,只在前厅临窗处要了一壶清茶,静待那卖果的大叔。
茶香氤氲,却难抚她心头的纷乱。诸事缠结,如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绪不宁。连饮了几杯温茶,才见那大叔挑着沉甸甸的果筐,气喘吁吁地迈进客栈。
“姑娘,您瞧,果子都送到啦!”大叔放下担子,抹着汗笑道。
封灵籁起身相迎:“大叔辛苦,坐下喝杯茶歇歇脚?”
“不了不了,”大叔连连摆手,“收摊早,家里小子还等着我呢,这就回去了。”
待大叔走远,柜台后的掌柜早已惊醒,探头看见那几大筐鲜果,不由咂舌:“姑娘,您买这么多果子作甚?开果子铺子?还是有啥喜事?”
封灵籁随手抛给他一个梨:“掌柜的,你家小二呢?请他帮个忙。”
掌柜手忙脚乱接住,也顾不得洗,用袖子蹭了蹭,咔嚓就是一大口,汁水四溢:“嗬!真甜!您稍等——贵儿!快来!贵客有请!”
店小二应声掀帘而出,恭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封灵籁下巴微擡,点了点地上的果筐:“烦劳小哥,将这些果子,分送给城中乞儿。一人一个,莫多莫少。”她眼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会看着的。”
店小二一愣,看了看满筐果子,又看了看封灵籁,迟疑道:“姑娘……当真全给……那些个……?”
“自然。”封灵籁点头,语气平淡却自有分量。
小二不敢再多言,只得苦着脸,将果筐搬上推车,一步三摇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