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回到家又是深夜，关门时声音放得很轻，但小蝶还是被吵醒了，模模糊糊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程蝶还以为会像以前被这个女人随便敷衍，然后再催她这样做，毕竟她总是这样做。

谁知这次程月蛮反快速带过了工作日常，又说，“本来早就该回来了，你梦妮姐没吃饭，我帮她盯了会。今晚她的班。”

“哦——”小蝶也觉得惊讶，半张着嘴，傻呆呆的看着她，觉得意外。

程月蛮嗤地一声笑了，撸猫似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又催她赶快睡。

“不告诉她吗？”待少年的自己乖乖回了房间，程蝶才慢吞吞开口。

“没必要啊。”程月蛮毫不避讳的换了睡衣，“她还小，说太细孩子也不懂，还多了不少压力。”

也不知道程月蛮想到了，突然又笑出声，“呐，万一她再胡思乱想，我在她心里的形象可就完了。”

早就完了。程蝶暗暗腹诽。

程月蛮却也快速跳到了下个话题，“反正嘛，做生意说穿了也是人际往来。朱砂那个人太麻烦，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低头不见擡头见。大人能躲，小孩子却不好躲，往学校一送，风言风语传上一句，童年毁了一半。”

原来她都知道啊……程蝶的表情更难看了。

程月蛮没注意，依旧碎碎念着未知风险。

“我也不想让小蝶和朱砂扯上联系，之前有点过节……”

程蝶的耳朵动了动，有点紧张程月蛮会怎么看。

“像我们做生意的，都会用点吸引顾客的手段。就像卖场促销，总喜欢立个大黄牌，上面用红色笔写个特价九块九，其实多看一眼就会发现是九块九起。”

“我有次想给小蝶买秋裤，人家说全场九块九起，嘿我找了全场，都没几件低于三十的。”

“奸商。”

“也不能这么说。”程月蛮有点无奈，“你啊，等你做生意就知道了。这叫刺激消费。”

“明明就是多花钱。最后还倒贴假装有赔款，”说到这个程蝶就很在意，语气也重了许多，“所以为什么呢，你觉得这是小事，怎么还生气……”

“哎呀，你说那个？”程月蛮有些难为情地捂了捂脸，“这不是那段上网看怎么做一个好妈妈，网上说要给小孩一个理想的童年嘛。就像他们喜欢圣诞节，虽然我们知道是假的，但应该没几个家长会傻兮兮地过去给戳穿那是美丽的谎言。反正，要给孩子一个美好的世界。成长的必备的经验……嗯，就等出了社会，遭受几次毒打就知道了。”

程蝶的心口猛地一颤，“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以保护的名义，编织着谎言童话，而后再让人失望。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太较真就完蛋了。”程月蛮慢悠悠地总结。

程蝶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程月蛮好像很喜欢用这种自我感动的方式去对她好，但从来没在意过她需不需要。

她还没读高中就开始期待她的未来。

985还是211

留在本省还是到外地发展。

后来又开始上网查资料，对比一个个专业的前景——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喜欢什么，想读那个专业。

报考那会，母女两人争锋相对了好几天。

程月蛮希望能稳一点，最好留在本地。

可程蝶却想赌一把。

“我寒窗苦读十二年，做了那么多题，看了那么多书，我知道我什么水平，也想把握我的未来。”

“妈总不会害你吧，我都请人看了，本地压力没那么大，离家近，这个专业以后也好发展。”

她执拗地和程月蛮争辩，但最后还是甘拜下风，不情愿的报了程月蛮所谓的好专业。

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她还是不服气，趁着程月蛮加班，偷偷改了志愿。

后来，她赌对了，也赌赢了。

她成功去了心仪的学校，也成功到了那个城市。

可后来，一次手伤，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学医五年，却再也拿不稳手术刀。

养伤那些日子，其实最怕听到程月蛮的奚落。

以她对那女人的了解，她一定能满不在乎的笑笑，然后说出“当初要是听我的，就不会混得这么惨”这样的话。

万幸那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的照看她出院。反倒是她，像一棵从根部开始溃烂的树，表面上枝繁叶茂，可内里却在一点点溃烂。

那种想法，其实最绝望时也想到过。埋怨过自己，如果当初听了程月蛮……

可与之伴随的，往往是更深层的绝望。

不，不，人总是要向前看，要不断奔跑，切记不能回头。她一次次安慰着自己，尽管没有任何意义。

“太较真吗？我只是觉得，其实你可以活得更简单。”程蝶缓缓道。

不用独自承担那么多，凡哥和赵梦妮他们，在未来也都会陪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