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白色迷雾》（8）
三点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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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海市。聂风拜访常院长家属。常宅位于香山公园附近，名为福贵山庄，看上去像是连排别墅，一幢挨着一幢。建筑风格颇像在深圳大梅沙见到的民居，也是两层楼高、瓷砖贴墙、矮围墙，线条装饰用黄棕色瓷片。楼前栽着夹竹桃。
聂风在c11-2门牌前敲门。门打开，露出一张肤色苍白的妇人脸。“我是《西部阳光》杂志记者，聂风。”聂风递上名片。
“有什么事？”妇人接过名片瞥了一眼，语气有些警觉。“我是来吊唁常院长的，”聂风颔首，虔诚地说，“百合花酒楼爆炸时，我就在现场。”妇人开门，让聂风进屋。看来她就是这家的女主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身穿黑色丧服，微白的脸上戴副茶色眼镜，举止谨慎而有涵养，给聂风的第一印象像个教师，或是教堂里有身份的修女。
玄关处，壁龛里供着一尊镏金的关公坐像，坐像的左右亮着红烛形的灯。客厅很大，装修摆设颇有富贵气。临窗摆着讲究的根雕茶几和茶具。
几个亲戚模样的人围坐在红木沙发上，有的在喝茶，有的在小声谈论什么，脸上都罩着吊唁者的哀悼神情。
聂风向大家微微点头施礼。女主人端来茶水。客厅里青烟袅袅。常安院长的遗像挂在正面墙上，约有12寸大小，镜框围着黑纱。遗像下方摆着香炉和瓜果。这是一张照得很体面的彩色相片，浅褐色西服、斜纹领带，人物的脸有点长，双眉微竖，一对泡眼含着微笑，鼻翼两侧的沟纹深显。聂风心里叹道：这真是一副强人和成功者的面孔，眉宇间充满着自信。相片中的人有个颇为吉祥的名字“常安”，取其常常平安之义，但没想到仍然会飞来横祸。所谓世事无常，祸福仅在一念之间。
聂风首先上前祭奠。他站在常的遗像前，上香，合掌默哀。院长夫人似乎有点感动，请聂风入座。“警察来调查过两次，从来没有上过香。”她的话中含着哀怨。有个阿婆级的亲戚加了一句：“一个个冷若冰霜，好像我们都是逃犯似的。”这也许是破案刑警的疏忽，从而造成误会。聂风和院长夫人寒暄了几句，然后进入正题。他说起现场爆炸的情景，尽量淡化了场面的惨烈和血腥。院长夫人默然无语地听着，她的表情有点黯然神伤，茶色镜片后的眼睛里含着悲哀。
聂风又问起常院长的为人和社会关系。院长夫人作了简要的介绍。她说的情况，和聂风从医院了解到的基本相符。常安应该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院长，在医院里很有威信，在家里也是一个好丈夫。他朋友很多，喜欢喝茶、钓鱼。
聂风问了她一个关键问题：“那瓶五粮液是不是常院长买的？”“不是买的。”院长夫人回答说，“是朋友送的。”“啊！那个送酒的朋友是谁？”“一下子记不起来了。”院长夫人想了一阵。也许送酒的朋友不止一个人。
“请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聂风提醒她，“送五粮液的人应该不多。”
院长夫人做回忆状。其他几位吊唁的亲戚望着这边，目光迷离，似乎也在帮着院长夫人回忆。
“我记起来了，”院长夫人茶色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说，“酒是一个男人送到家里来的。红套子包装的，所以还有印象……”
但是院长夫人不知道送酒人的姓名。“名字记不得了。”她说，“是一个医生。”“他的长相什么样？”“长相呀……样子有点斯文，中等个子，穿得比较体面。”院长夫人努力从模糊的记忆中搜索着。“你再想想，这个人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特征？”“他一口一个常院长的，态度很谦卑，说话……有点娘娘腔。”“有点娘娘腔？”聂风重复了一句，好像对这一点很重视。停顿了一下，聂风继续问：“他当时还说过什么吗？”“好像是托我们老常帮他关于调动的忙。”“他是怎么说的？”“当时我去泡茶了，没听清楚。只听老常说，你现在的防治所收入不低嘛，挪窝干什么？他说，现在的庙子太小了，想调到体面一点的医院去。”“噢……”聂风明白了，“他是哪家医院的？”“一家皮肤病防治所。”
“医院叫什么名字？”“嗯，我想想……”院长夫人皱着蛾眉，“什么亚……皮肤病防治所。”“什么亚？”聂风不解。此时，一个戴眼镜的胖女子插话，“大姨，是不是‘环亚皮肤病防治所’啊？”“环亚？！你怎么知道的？”“天天在电视上打广告。公交车里也贴，什么‘看性病，找环亚’……”“哦，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环亚皮肤病防治所。”院长夫人连连点头。“太谢谢你了。”聂风鞠躬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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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亚皮肤病防治所在一个小巷的尽头。聂风找了大半天才找到。
几天奔走下来，聂风感觉珠海市是一个漂亮的城市，绿化做得不错。只是城市的建筑分布得不太合理，有点七零八落的，找不到市中心。从下榻的招待所乘车去c区几次，沿途几乎没有现代都市的感觉。只有拱北比较热闹。
昨晚，眼镜罗军陪聂风去拱北关闸附近买vcd，方才找回了一点大都市的感觉。这里大厦林立，商店很多。街两边长着高大的棕榈树。也许算珠海市最繁华的闹市区了。走私货也不少，sony摄像机什么的，应有尽有。vcd碟片，每部进口电影十八元，聂风一口气买了《拯救大兵瑞恩》《人鬼情未了》《美丽人生》《辛德勒名单》《阿波罗13号》《侏罗纪公园》等等，都是些内地难见到的大片。完全是受罗军的鼓动，突击购买。五天前的“百合花遭遇”还让人惊魂未定，那家伙的眼镜镜腿上还缠着胶布。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当导购的热情。罗军告诉聂风说，拱北打击盗版很厉害，隔三岔五就要来一次。扫荡后想再收集精彩的碟片就来不及了。
在拱北一家邮局，还意外发现有各种文学杂志卖，包括《收获》《十月》《当代》和一些久违的省级刊物，感觉到中国的文学尚在生存。翻了翻《十月》，主编又易人了。聂风买了一本《收获》，仍是巴老主编，巴女主持。他想，有暇可看看上面所载的中篇。从邮局出来，路过另外一家影碟店，电视屏上，好像正在播放一部讲述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大片。一群日本零式飞机从画面上横空掠过，朝着美国军舰狂轰滥炸。场面很震撼。镜头有点眼熟。
“这个碟子什么名字？”聂风随意地问。“美国的经典名片，《虎！虎！虎！》”店主炫耀道。虽说是部老片子，片名却很酷。聂风从衣兜里掏出十八元，买下一张碟。走出影碟店，他还在自言自语：“虎……虎……虎……”后来他才知道，“虎！虎！虎！”是日军战机偷袭珍珠港得手后，向母舰发回的密电，据说是日本人有点迷信，相信虎是一种能从千里征途上平安归来的神奇动物。
聂风自己也纳闷，为什么对这个片名如此感兴趣。难道它在暗示什么？这是昨晚的情景。此刻，聂风走近了环亚皮肤病防治所。
环亚的名字有点气势，医院门面却并不大，有点像私人诊所。墙面上红色的立体字“环亚皮肤病防治所”，像刚粉刷过。
在诊所的门外，立着一个镀铬框广告牌，上面贴着一张招聘启事。
聂风立足，瞄了一眼，写的是：“由于业务发展需要，诚聘泌尿科医生、药剂师、检验师、护士各两名，联系人：吴主任。”下面列着联系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