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重蹈覆辙”

第18章“重蹈覆辙”

贺重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问我：“怎么了？”

我艰涩地出声：“没什么，贺重阳，我……”

我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林之屿大步走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又在我的注视下缓缓地上移，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手心却是温暖的。

“你跟我来。”

说完，他将我带走了。

我在踉踉跄跄地下楼梯时，不忘往贺重阳那边看了一眼，他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林之屿没有看我，更没有看贺重阳，他闷头往前走，放慢了脚步，然后把我带进了多媒体教室。

“啪嗒”一声，他打开了灯，坐在蓝白相间的椅子上，镇定自若地对我说：“这间教室的监控是坏的，一般也不会有人来，你坐不坐？”

我摇摇头，不说话。

林之屿仰起头看着我，这是一个服帖的、仰望的姿势，前世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上位者的自觉，总喜欢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最后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林之屿回答得很快，就像这个答案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过无数遍，才能这么顺畅地脱口而出：“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我回想起那天他看过来的目光，他和我对视，随即不再看我。

我以为这是一次让我重新开始的机会，却没想到依旧没能逃脱和林之屿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第一个问题顺畅地问出来了，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也不那么无所适从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也是重生的？”

林之屿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他像是想笑一下，却牵动了脸上还没有完全消肿的伤，于是只能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给了我回答：“看到你的第一眼。”

我后退了一步。

即使他的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当我听到林之屿将它说出口时，还是生出了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就意识到十七岁的宋淮名的躯壳里装着的是二十七岁的宋淮名的灵魂，那么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对他所有避之唯恐不及的举动，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

可能是我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林之屿很快又说：“我以为你猜到我也是重生的，不想跟我产生交集是不想再重蹈覆辙，我没想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林之屿的手在桌面上摊开，他看着一言不发的我，动了动嘴唇，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我被林照撞死之前，收到过他的消息……”我能够完整地复述出短信的内容，“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之屿的脸扭曲了一下，他缓缓地抽了口气：“你不要提……提被他撞死的……”

我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很痛苦的表情，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拧在一起，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声音变哑了，有些含糊不清：“你不要提。”

我觉得自己有点理解林之屿。

毕竟前世我算是在他面前被发疯的林照撞死的，想必尸体实在不好看，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也不算意外。

“好的，我不说了。”

林之屿顺了顺自己的胸口，继续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林照给你发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宋家破产不是我做的，但是我的确卑劣到等宋家破产了才提出给你帮助，”林之屿对我说，他用难听又恶毒的话形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你不喜欢我、一直逃避我、觉得我别有用心，是理所应当的。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地纠缠你，还用那么低劣的手段把你绑在我身边，是我有问题。”

我听着他字字句句都在反省的话，不太明白林之屿的脑回路：“既然你知道你有问题，承认我远离你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么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面前、主动跟我产生那么多交集？”

“因为我……我做不到如你所愿地避开你。”林之屿的声音轻到我几乎听不清，他不敢看我，就看着我身后的那堵白墙，“在意识到你也是重生的之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避开我。我也知道我应该像上辈子那样，不给你留下任何印象，不跟你产生任何交集，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奇异地明白了林之屿的想法。

他做不到在亲眼目睹爱人的死亡后，获得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后，却因为那么多沉甸甸的理由，要避开能够接近爱人的每一次时机。

林之屿喃喃自语，他不像是在说给我听，只是喃喃自语：“你和前世其实没什么变化，善良、心软、脾气也好，讨所有人喜欢，林照都说过他特别羡慕你，没有人会讨厌你……我找不到让自己不再重蹈覆辙的理由，我根本放不下你，也离不开你。”

他惨然地朝我弯了弯眼睛，强撑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其实就连现在你反应过来了，我还是在抱着期待，想让你原谅我，再接受我。”

林之屿可能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他很快就能够平静地对我说话，只是尾音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却诡异地冷静下来：“你说了这么多，承认了自己所有的卑劣和阴暗，却还是没有说出我最关心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林之屿睁大了眼睛。

“林之屿，这一世和前世截然不同，就算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也要像上辈子那样吗？”

你还要走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路吗？

林之屿直愣愣地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