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袭击
第32章袭击
祁岁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不远处空地上的房车走,回味着刚才陈稚楠的回答,像小孩得了一颗糖,含在嘴里不舍得咽。
另一边,秦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到陈稚楠好像有点上翘的嘴角,有点莫名其妙。刚好红灯结束,他发动车子驶过了路口。
方旻疲惫地靠在车窗上补觉,在陈稚楠挂掉视频的同时也睁开了眼:“以后我也能这样带薪调情吗?”
秦助理很庆幸自己今天戴了降噪耳机,虽然隔绝不了身后的说话声,但能在一定程度上将自己伪装成一台没有感情的人机。
陈稚楠低头继续看着合同:“你随意,婚假我都可以给你批一年。”
“一年,那你不如杀了我。”方旻重新闭起眼,调整了一下姿势,“还是算了吧,这行叠代太快了,我可不想三十五岁以后被新人挤走,然后去跑网约车,全部的钱都拿来交养老保险,最后可能还活不到拿退休金的岁数。”
“陈叔给你安排了相亲。”陈稚楠问,“去了吗?”
“你的呢?”方旻反问,“霍家的千金,程老爷子的孙女儿,李家那个小女儿,老董事长给你牵的线可都不是一般人家,还是说你对夏漾有想法?”
“高攀受制于人,对方也有自己的考量。”陈稚楠说,“我不喜欢做这种交易。”
方旻笑着叹了口气,摇头:“我们做的交易还少吗?你以为那些大小姐是瞧上了你的脸?她们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拿来玩的和能结婚的不是同一种。你有本事帮她们将自家的烂摊子起死回生,那才是你最大的筹码。”
陈稚楠没有吭声,过了半天,方旻才察觉到不对劲,坐直了看着他:“等一下,你和那个……你对他该不是认真的?”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不是认真的。”
“他值得你做到这步?”方旻难以置信,“祁家放在十年前都不够看的,强强联合经商吸金可以,要走仕途那就是上天无门,更别说他现在还能给你什么?”
陈稚楠合上电脑,很认真地瞧着方旻,说:“我不会把每一样东西都拿来做交易,除了值不值得,还有愿不愿意。”
方旻沉默了许久,才对他说:“我去跟她见过面了,吃了顿饭,互相都知道是形式婚姻,她家的企业这几年走下坡路,如果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帮她拉来陈氏的投资,三十以后再要孩子。”
自古以来,婚姻联盟就是唯一经久不衰的聚合体,犹如一座铜墙铁壁的围城,有些人想逃出来,另外一些人则想尽办法跻身其中,几十年后,他们的后代又作出相同或者截然相反的选择,世世代代,永陷轮回。仔细一想,这里面还有几分命运重蹈覆辙恐怖感。
陈稚楠甚至能想象出方旻刚才那番话描述的场面,两个人,一纸协议,明码标价的会谈,权利义务被条条框框钉死。结婚后或许会生出一点爱,或许永不会有。
方旻觉得无所谓,但他不是。
陈稚楠经历过卑劣而无望的人生,那时他什么都不想要,但在十七岁遇到祁岁之后,他开始想象自己和这个人在一起。
那应该是一种很好的人生。
文旅项目组的人都到齐了,从车上搬下设备准备开工。祁岁不得不收起手机,帮忙提了两个包下车,很久都没有感觉到兜里再传来震动。
沿着山头东南西北地跑了一下午,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还剩下最后一组无人机航拍,要拿摄像机同步跟拍,以便多角度取景作为后期的素材。安全起见,他们需要一个人留下来看管车里的设备。
祁岁是裴照楷亲自拨过来的顾问,徽庭那些人也不太清楚他的背景,但的确把他当正儿八经的专家,况且最后的收尾工作也不缺人手,于是决定让他留下来稍作休整,顺便负责清点设备。
从山顶向下望,可以将整座古王陵遗迹的俯瞰全景尽收眼底,许多地方搭起了棚子,避免这里绵绵不绝的风沙侵蚀建筑主体。当地的雨季集中且短促,整体气候干燥,王陵又刚好避开了暗河交错带,因此地下的主墓葬群没有受到太大的水蚀破坏,保存得十分完整。
这座王陵背后的古西川文化,在国内罕有人研究,而苏睿诚涉猎广博,又刚好专精于此,靠着几十本考古著作与研究论文堆砌起来的底气,让整个考古项目毫无悬念地花落r大,在学术圈一时引发热潮。
冷门学术领域总有人出于热爱而一头扎进去数十年,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派上用场,但极少数情况下会像这般开张吃三年。苏睿诚放眼院里的那些学生,也就祁岁跟贺萍坐得住冷板凳,项目公布之后,其他人临时提出要加入的,他一概都没准。
祁岁整理好设备清单,觉得有点热,就脱了外套走到山顶步道的边缘,举起手机给陈稚楠拍远方的戈壁落日。他先拍了一张远处全景,给对方发过去。
很快,陈稚楠也发了张照片给他,角度是对着办公室的落地窗玻璃,橘黄调的灯光和窗外夜幕华灯的冷意相接,中间晕染出一块朦胧的光斑,上面隐隐约约描画出陈稚楠上半身的轮廓。
祁岁本来想打字,手指悬在屏幕上顿了一会儿,改为发语音:“还在加班呀?你那边都天黑了。”
陈稚楠:“正要走,晚上有个饭局。你怎么样?”
祁岁收到对面的语音,觉得甜丝丝的,反复听了好几遍,才回:“准备收工了,晚上跟他们一起吃饭。”
他打算趁机给陈稚楠发一张自拍照,然而就在镜头翻转的一瞬间,他的视线敏锐地从身后小路的草丛里捕捉到了一个人影,身材很高,穿一身灰扑扑的长款卫衣,兜帽遮着脸,正快步往这边走。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过来登山的游客,目光不经意向下一瞟,却看到对方手上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可能是刀。
祁岁的后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想也没想就转身往房车上跑,而那个人也同时朝他狂奔过来,速度快得令人汗毛倒竖。
万幸祁岁离车很近,他飞身跨上房车的楼梯,反手重重将门一关,从里面反锁起来。那个人几乎在他关上门的瞬间就撞到了门板,像一头沉默凶悍的野兽,一次次用力地撞上来。
祁岁的手指抖得很厉害,用了好几次才反锁上内锁,然后飞快地从门边退开,毫不犹豫拨通了陈稚楠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祁岁听见自己冷静到陌生的声音:“车子外面有人,陈先生,他在撞门。”
“你一个人在山顶?在车里吗?”
“祁岁?回答我!你怎么样了?!”
祁岁觉得陈稚楠的声调从来没这么不稳过,喘息也变得急促,但也可能是自己听岔了,那不过是在慌乱之中生出的一丝错觉,“我在车里……”
话音未落,外面撞门的人忽然大吼起来,尖锐嘶哑,夹杂着诡异的冷笑:“祁丛哲的儿子,是吧……不记得你爸都干过什么了?洗钱行贿、职务侵占,死之前还把你往债主床上送,倒了多少手……陈稚楠这样都要你,他也一样下贱!”
如果说生死关头祁岁还能尽力保持冷静,这些话此刻却宛若一榔头敲烂了他的理智,他几乎是失控地反驳:“我没有!”
祁岁不认得门外那人的声音,但对方那样大的嗓门,手机那头的陈稚楠必然也听得一字不落。
他下意识地想要挂断电话,但陈稚楠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祁岁!别挂,想着我,只想着我,听我说——”
门外再一次发出震天巨响,撞门戛然而止,外面那人似乎和谁扭打在了一起,叱骂混杂着身体碰撞声。
祁岁此刻除了恐惧,还有不可抑制的遗憾。他不知道那扇门会不会被撞开、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但是他还不知道陈稚楠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执着于这个问题。
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句话,他的脑袋很乱,这会儿想不清楚。
大概十几秒后,祁岁又听见快步踩踏沙土和草丛的声音,歹徒似乎落了下风,转身就跑了。
他退回到房车餐厅的角落里,缩起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