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揉面作羹汤
第7章揉面作羹汤
陈稚楠垂手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祁岁。
他想起白天在公司,方旻对他说过的话:“你太心急了。”
他确实急躁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出手考虑得不太周全,在听说也有其他人正在找祁岁的时候就立刻让助理递出了那份合同,然后把人接到家里来,又不小心被陈嘉烁的走狗注意到。
陈嘉烁只是蠢,却也没蠢到头,人在美国也长袖善舞,在公司里塞了不少眼线。毕竟这是陈家的产业,老爷子不可能把自家血脉完全踢出去,但偏爱之心有目共睹,往后若是陈稚楠坐了交椅,至少会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保住陈嘉烁的富贵。
但唯一的要求,也是老爷子私下跟陈稚楠提的,往后要联姻还是自己来选,都随他的喜好,但陈嘉烁也会有孩子,这个孩子必须被当成陈稚楠的下一任继承人培养。
这是一步很险的棋,对双方而言都是,彼此都保留了底牌,到最后一定会是场豪赌——陈贻舜赌陈稚楠不会过河拆桥、赶尽杀绝,陈稚楠赌对方没有把后手全部做绝,会给自己抽身自立门户的余地。
陈嘉烁不知道这层关系,眼下只会一摸黑地捣乱。陈稚楠确信对方不清楚祁岁的真实分量,便顺水推舟让方旻故意透消息给那些眼线——自己对男人更感兴趣,且来者不拒。
既然有人通过这件事揣测他,那他不如将计就计,把一杯水倒入大海,让其他人尽管去大海捞针。
陈稚楠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抱着手臂在床边假寐。
后半夜的时候祁岁醒了,睁眼爬起来发现这不是自己之前睡的卧室,便伸手打开了灯。他看到陈稚楠低着头,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亮灯也没醒,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祁岁轻手轻脚地下床,意识到这里是陈稚楠的卧室,就想把对方扶回床上睡。不过他手碰到陈稚楠的一瞬间对方就醒了,条件反射地反手擒拿,很快看清是祁岁,又硬生生刹住。
“是我,是我。”祁岁拍拍他的手臂,说道。
陈稚楠把人拉进自己怀里,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祁岁身上,热气暖着他:“你下午吹着空调就在阳台睡着了,下次不能这样。”
祁岁的烧已经退了很多,但脸还是烫,擡头和陈稚楠视线交汇,点了点头。
陈稚楠还是忍不住趁人之危,把人放回了床上,欺身下去。祁岁觉得嘴唇被咬得发疼,推了推身上的人,没有推动,反而将陈稚楠身上的冷香闻了一鼻子,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
唇齿间弥漫开血腥味,祁岁没有再反抗,手臂缠上了陈稚楠的脖子。他有些沉迷进去,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梦里,那么随心所欲一点也不错。
这个吻牵得他心口胀疼发痒,他好像把所有的氧气都让渡出去,任由对方点燃,蔓延到彼此全身。
“陈先生,”祁岁得空喘息,看到对方正在解衬衫的扣子,“我先去洗个澡吧。”
他在想,陈稚楠心跳得也好快,是不是……
然而陈稚楠听见他这句话,却猛一个激灵停下动作,看了祁岁许久,沉默地翻身下床,重新给他盖上被子:“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祁岁好像瞬间被一盆凉水泼醒了,他怔愣地爬起来,摸着黑往陈稚楠的方向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碰到。刚才那种心里发痒的感觉,一下就变成了针扎似的麻,就像有什么东西猛然被抽走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一二。
陈稚楠垂手摸了摸祁岁的脸,目光带一点隐忍,又暗暗压抑着另外一种不清不楚的情绪:“睡吧。”
祁岁看着他转身,推门离开,轻轻带上了卧室门,大概是要到其他房间去睡。
后知后觉的羞耻和败落感涌上来,祁岁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刚才被咬破的嘴角还挂着血珠,他用舌尖默默舔掉,心口发闷地疼。
他们之间果然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合同就只是合同,那样灼热的拥抱、温柔的吻、带着侵略性的禁锢和抚摩,到头来也无法更进一步了,刚才他耳边那种炽烈的心跳,也不过是一种幻觉。
于是祁岁慢慢地、很不舍地让自己的心退回到了那份合同界限之内。
门外,陈稚楠踏着走廊的夜灯向楼梯走去,脚步却慢慢停下了。他站在阴影里回头,右手握紧,木质的楼梯扶手被他捏得作响。
他又太急了,刚才意乱情迷间过于情不自禁,大概向祁岁传递了很不堪的暗示——哪怕对方身体还在发烫,他也按捺不住要发泄欲望,仿佛在床边固守一夜就只是为了这个。
自己和祁岁签那份合同,并不是为了要看对方在恐惧与无措之中、那副不得不委身于自己的模样。但是不得不承认,刚才祁岁那样的反应,让他油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快感,烧得他心生愧疚,却越发深陷至难以自拔。
他怎么会有这样阴暗扭曲的心思?
天知道他刚才想怎么样对祁岁?
他要看这个人哭着求他、骂他、缠着他亲吻讨要,再也离不开放不掉自己,看那双眼睛被泪水灌注,身体难以自控,情绪达到高潮。
他怕自己再想下去会忍不住折返,将脑海里的画面都毫不留情地在祁岁身上实践一遍,于是凝心静气,快步下了楼。
横竖他今晚也睡不着,干脆自己去了厨房,到处找不到鲜肉放在哪里,正没头苍蝇一样转,值夜班的佣人从外面打着手电进来,看到他在里面,很惊讶地问他是不是要吃宵夜。
——除了祁岁和一直跟着陈稚楠的管家,这个人大概是家里第一个知道先生还会做饭的人。
陈稚楠第一次发现房子大了做饭有多麻烦,在生肉操作间处理完肉臊之后,又要转出去取配菜,红白案也严格分开,只是做了碗最简单的肉臊面,他觉得自己一晚上走了得有三千步。
不过好在厨房会定时醒面备用,倒不用他大半夜坐在这里发面了。
佣人想要帮忙,被他拒绝了,一个人在厨房弄好肉臊面端上楼,敲了敲卧室的门。
“陈先生?”屋里传来祁岁略带沙哑的声音。
陈稚楠端着面走了进去,站在门口说:“我开灯了。”
“好。”
卧室的灯亮了起来,祁岁茫然地坐在床上,家居服领口翻起来一边,头发也睡得纷乱。他的目光落在陈稚楠手中那碗面上,吸了吸鼻子。
“你晚上没吃,把这碗面吃了再睡。”
陈稚楠把面端过去,看样子竟然是打算直接让祁岁在床上吃。
对祁岁来说,把食物残渣和汤汁洒到床上,是恐怖程度仅次于论文没来得及点保存就死机的事情,于是急忙下床穿鞋,扶着陈稚楠的手把碗放到桌上。
他的手碰到碗沿,才发现烫得惊人,立马又去看陈稚楠的手,右手已经完全烫红了。可陈稚楠半点反应也没有,那双手仿佛铁打的一样,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慢点吃,很烫。”
“陈先生,这是你做的吗?”祁岁问他。
“厨房里正好有肉和面。”陈稚楠说。
这碗面祁岁吃得很慢,吃到最后发现陈稚楠还在下面给他埋了一个鸡蛋,原本就没有完全煮熟,被热气一闷,就变成了非常完美的溏心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