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陈先生。”
第4章“陈先生。”
陈稚楠结束了早上的会，戴着耳机走到会议室外面接电话，是家里打来的，说是祁岁吃过早饭就出门了。
“他没回学校？”
陈稚楠解开袖口，听到对面的汇报时有些意外：“要去哪家医院？”
管家一说是昨天那个受伤的飞车党住的公立医院，他就明白过来，也没阻止，只是平静地吩咐：“要去就去吧，开辆新车，多叫几个人跟着，要是进病房，必须有两个人守在门口。”
送祁岁去医院的车很低调，是车库里从来没开出去过的一辆奔驰，被淘汰的经济适用款，连司机也是另外挑的人，管家事先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祁岁找到从管家那里问到的病房号，敲敲门就进去了，迎面看到一个浑身只有脑袋和右手没打石膏的年轻男生躺在病床上，不过脸也没好到哪去，肿成猪头，样子非常凄惨。
“你好。”祁岁朝他招招手，笑得春风和煦，“我是昨天被你追的人。”
“好你妈。”那个男孩子没好气道，“滚出去。”
祁岁不生气，他向来宽和好脾气，这样一个连上厕所都要在护士的注视下用导尿管的人，现在也就只有过两句嘴瘾的本事了，他不想连对方这一点心理慰藉都被剥夺。
他拉开一张椅子坐到病床旁，四下看了看，连热水壶都没有，就问：“没有人照顾你吗？”
“你这种小白脸，被人包养可是有人照顾，你多爽啊。”男生这幅样子，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关你屁事？我就问关你屁事，啊？！”
祁岁的表情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不动声色地问：“嗯，你知道我是谁？”
“你聋？”男生讥讽道，“不认识包养两个字儿没事——兔儿爷，二椅子，能懂吧？懂了就滚！”
祁岁听他骂了半天，重点都不在陈稚楠身上，也就是说，对方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小喽啰，拿钱办事，甚至都不认识自己和陈稚楠。
“你叫什么名字？”祁岁又问。
“关你……”
“关鹏。”祁岁打断他，“你床尾的卡片写了。”
男孩实在受不了了，嘶吼着要他滚出去，奈何昨晚在大雨里淋了半天，这会儿嗓子也哑了，只能怒瞪着祁岁，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这个看上去一点爷们儿气概也没有的人赶出去。
于是他压下怒气质问：“你知道为什么还问！”
祁岁：“先让你把浑劲儿嚎没，等你累了，我就能好好跟你沟通了。”
关鹏：“……”
祁岁又坐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起身离开了。关鹏以为是自己的威吓奏效，倒是很得意。病房里安静下去，他嘚瑟了没多久，就觉得没劲，刚才好歹还有祁岁跟他说说话，现在就只剩下厕所里水管的沙沙声了。
二十分钟之后，祁岁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提着一个热水壶和一兜水果，扭头跟门外的人说了些什么，才走进来。
“我操……你他妈有病啊！”关鹏忍无可忍，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打他，“你到底要干嘛！”
祁岁没有和对方提家里人的茬，只是烧了热水，又硬塞了关鹏一根香蕉吃，坐下来听对方骂了半天街。
他皮肤白，长相温柔清秀，身材也匀称，被白衬衫一裹就衬得腰细腿长，安静聆听的时候睫毛垂下来，看上去无疑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一个小时以后，关鹏沉默地靠坐在病床上，用唯一还能活动的右手挑泡面吃。
“所以，你家里人不愿意过来？”祁岁撑着下巴问他，“二十一岁，没上学吗？”
“我要是愿意上学，他们也不会不过来。”关鹏闷声道，“我早就不回家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祁岁问，“你的摩托车我问过了，本身就改装过，这一撞直接把整体结构撞断裂了，算是彻底报废，不建议再骑了。”
关鹏眼圈红着，颓丧道：“随便吧，大不了找个活干，攒攒钱再买一辆。”
祁岁见他年纪不大，家里虽然还有人，但现在也跟断绝关系的状态差不多，可以说是无家可归，那辆不幸罹难的改装车估计就是全部家当了。
“好吧。”祁岁站起来，“祝你成功。”
关鹏见他要走，脸上也没有刚才那股火爆脾气的劲儿了，只是吸了吸鼻子，问他：“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你为什么要加我联系方式？”
“谢谢你帮我付医药费，我……我想想办法凑钱还给你。”
祁岁收敛笑意，反问他：“就这么一个多小时，因为几百块的医药费和一袋十几块钱的水果，你一下子就从抗拒到完全信任我，这么简单？如果我今天是来套你话的呢？如果我是吩咐你办事的上线，给你的泡面里下了毒要灭口呢？”
关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的脸怎么能翻得这么快。
祁岁语气不带嘲讽，只是有一股毋容置疑的认真：“昨晚的事也一样，因为有钱拿，所以你想都不想就敢在雨天飙车追人？不要命了？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好事坏事都一样，现在自己断了两条腿躺在这里没人管你，很舒服吗？你把我当救命稻草，其实我根本就不想管你这种混不吝的熊孩子，走出这个门，我就会把你这个人忘掉——不记得了？你昨晚差点害死我。”
难听也好，他是真的希望对方能把这些话记下。
“……”关鹏转过脸去，“滚吧。”
祁岁刚要离开，身后的病房门就开了，他转身看到了陈稚楠，有些惊讶：“陈先生。”
关鹏也看清了另一个走进来的男人，浑身自带一种威然的贵气，穿着随意的浅蓝衬衫和马甲背心，衬得肩宽腰窄，容貌生得极其好看，不过是带着杀气的好看，和祁岁是两个极端。
陈稚楠是很标准的凤眼，眼尾上挑，眉形也生得标致，从前上学的时候被人羞辱是天生孤煞相的三角吊梢眼，命格带凶克父克母，被当做灾星避之不及，还是祁岁跟他讲那些人不识货，不用搭理。
对方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就把关鹏震得不敢说话，他下意识觉得这个男人特别不好惹，刚才对着祁岁骂出的那些污言秽语，此刻却是一句都不敢出口了。
“他动你没有？”
陈稚楠第一句就是这样问祁岁，关鹏差点被气冒烟——自己浑身被缠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能动谁？
“没有，陈先生。”祁岁摇头，“我正要走呢。”
不知道为什么，祁岁叫他“陈先生”的时候，前两个字很快地勾连在一起，“生”字又很清晰，和香港那边叫他陈生、北方叫他字正腔圆的陈先生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