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执棋之夜
第69章执棋之夜
昏暗的书房里，陈稚楠觉得眼皮像是灌了铅，脑袋里循环着一些混乱的画面。潜意识不停地提醒他不能睡太久，更不能睡太死，他还要醒过来接祁岁回家。
手指擡不起来，是鬼压床的征兆，陈稚楠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他厌恶失去掌控的感觉，这让他想起那些无能为力的过去。
身上被人轻轻盖了什么东西，陈稚楠猛一下张开眼，抓住对方的手，本能地要用力下压。
黑暗中对面传来一声呻吟，很低，但很好辨认。陈稚楠动作一滞，急忙松开了手：“祁岁？”
祁岁应了声，安抚地摸摸他的脸。
“弄疼你了？开灯我看一下。”
“不要开灯，我没事。”
祁岁阻止了陈稚楠跳下沙发去开灯的动作，只是把他推了回去，自己也躺到沙发上，和陈稚楠面对面，呼吸碰撞在一起：“我想陪你躺会儿。”
陈稚楠不放心地躺回去，又握住祁岁的手揉了揉：“真的没事？等下得让我看看，如果扭伤就要去医院。”
祁岁抱住他，觉得很疲惫，委屈和酸涩涌上鼻尖：“嗯，没事。今天想早点回来，怕你太累，就没提前说。”
陈稚楠听出他语气很不对劲，抱着祁岁的后背，手掌一下下地来回安抚：“怎么了？”
祁岁语气轻松：“最近可能都比较空闲了，可以多陪你。”
“项目不忙了？”陈稚楠顺了顺他后脑的头发，心里迟疑，却没问出口，“我下周去德国出差，要和我一起吗？去散散心。”
“好啊。”
祁岁实在厌烦了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本以为埋头研究就能独善其身，没想到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学术圈更是如此。
他过去几个月出的风头太大，又亲自被苏教授指派去参加古王陵博物馆项目，实在是有太多人看不过去。
一个不大不小的历史学院，却也是僧多粥少，他占得太多，别人就气不过要红眼。
这次的闹剧直击上面领导的七寸，是个很敏感又能借机操作的理由，也让向来一言九鼎的苏教授骑虎难下。虽然老头子本身观念开放，不觉得祁岁的私生活有什么，但架不住风都往一边吹，他一个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哪怕说过会保住祁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博物馆的项目暂且不用祁岁去了，学院里另外几位教授举荐了自己的学生，代替空出来的名额——比祁岁少发那么几篇文章，但都有家学渊源，也算是硬件设施过关。
晚饭，陈稚楠正陪着祁岁在前厅插绣球花，夏漾忽然破天荒地来了电话，他还以为是项目上的事情，也没避着祁岁就接起来。
“喂！”夏漾怒气冲冲，像是吃了八百斤枪药，“陈稚楠，r大现在也这个狗屁作风吗？！”
“你说人话。”
“你不知道吗？祁岁没和你说？刚才r大历院的负责人给我助理打电话，说他们要换掉祁岁？谁决定的？是谁决定要换掉我选的人？！”
陈稚楠眉毛瞬间拧紧：“你说什么？”
夏漾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你问问这是祁岁自己的意思吗？他们给我的说法是祁岁因为个人原因退出，连新人的简历都给我发过来了。除非祁岁脑袋被你用门夹了，否则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
“你等一下。”
陈稚楠拿着电话，蹲下身看着正在剪花枝的祁岁：“博物馆的项目把你换掉了，是真的吗？”
祁岁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和他对视，只是点点头：“嗯。”
“什么原因？”
“学院的决定，毕竟我也不是主负责人，左右不了。”
陈稚楠明白过来：“我知道了。”
他重新拿起电话，对夏漾说：“是真的，他是被迫退出，我去查一查怎么回事。”
“你别管！”夏漾发飙道，“老娘一直是和苏教授对接的，他都没来找我，谁敢擅自换我的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家二世祖这么了不起，说挤兑人就挤兑人！”
电话挂断，陈稚楠还蹲在那里，抓住祁岁的手，觉得有点发凉：“到底什么原因？”
“有人举报我私生活混乱。”祁岁把头搭在他肩膀上，“我据理力争过了，可惜他们不听，说我性取向有问题，会影响到学院风气——你说，这怎么就不对了呢？”
祁岁想不通为什么，从十几岁就一直有人告诉他，和那个坏小子在一起是不对的，他会带坏你，会毁掉你的前途。
可是毁掉自己前途的有千百种原因，唯独不是陈稚楠，从前不是，现在、以后也更不会是。
“是因为我？”陈稚楠偏过头，低垂着眼睛，像个做错事在认罚的小孩子，“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
祁岁立刻说：“当然不是因为你，但我觉得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你觉得会是陈嘉烁吗？”
学院里的竞争者和祁岁接触都不太多，尤其是私生活方面，哪怕以前陈稚楠总让人来送些东西，那些同窗大多也没见过他本尊，而举报信里提到的许多事情，都不是外人轻易会知道的。
“别担心，夏漾会解决，她是投资方，话语权很大。”陈稚楠揉了揉祁岁的头发，“但是下次有这种事要告诉我，不能瞒着，知道吗？”
“知道了。”祁岁觉得抱歉，就去吻他，“那我就不能陪你去德国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陈稚楠说。
祁岁的心情变好起来，他想起白天苏睿诚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才很头疼地问他：“是不是那个陈总？”
他承认了。
苏睿诚表现得很无奈，但也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就知道是他！你说你也不算小孩儿了，跟他在一起，能稳定吗？别说搞商业和金融的，各大圈子的总裁、董事长我都见过，现在你们都年轻不觉得有什么，他还真能跟你一辈子？”
“他很好的……真的很好。”祁岁低头，脸上泛一片红，在长辈面前还是和青涩少年没什么区别，“我们已经……算是结婚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摩挲着手上两枚戒指，一枚代表过去，另一枚代表现在，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未来。
有些事情不需要反复承诺和确认，它只需要在那里，你就知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