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博弈
第70章博弈
陈贻舜去世后的第二周,陈稚楠彻底结束了在陈氏的任职生涯,按照原定计划做好了一切卸任和交接工作,股份也尽数转让卖出。
秦助理当然是要跟着他走的,手下的团队有人选择继续留任陈氏,但大部分都默默递交了辞呈。至此,陈稚楠原本所在的一整个部门几乎都空了下去。
没有人挽留他,曾经属于他的位置,一个小时以后就被陈嘉烁委任了新人。
港岛那边炸开了锅,无论是陈贻舜留下的那部分势力,还是曾经受惠于陈氏的某些商行协会,都变得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对外抨击陈稚楠的忘恩负义。
另外一个消息,在陈氏这边却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楚听筝失踪了。”
祁岁从陈稚楠那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花房里和管家一起搬花,闻言很惊讶地回头:“怎么回事?”
“她连葬礼都没有参加,从老宅离开之后,当晚就通过管家和公证员公布了遗嘱,第二天就没人能联系上她了。”
陈稚楠坐在花房旁边的长椅上,短袖衬衫衣领敞开,悠闲得像来度假的,“方旻也没去参加葬礼,算是半失踪。”
“半失踪?那就是说……目前还能找到人?”
“手机没关机也没停机,就是不接。”陈稚楠说,“裴照楷要是真想找,一个小时就能找到,但是他之前把方旻关在自己家半个月,两个人可能闹翻了。”
祁岁不知道该说什么,忧愁地看了一眼手中被铲得乱七八糟的花盆。管家见惯不惊:“祁先生,这个花放在这里就好,等会儿会有人来松土。”
“好。”
祁岁走出花房,和陈稚楠一起回到屋里。陈稚楠的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祁岁发现他每次看的时候都皱着眉,始终放松不下来,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好处理。
在陈贻舜的葬礼上,陈嘉烁恶狠狠地放话给陈稚楠,哪怕鱼死网破,也要弄死他和方旻。
陈嘉烁一口咬定是陈稚楠联合楚听筝给遗嘱做了手脚,但有公证机构和老管家的亲眼见证,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翻盘,因此强硬地要求陈稚楠交出遗嘱里提到的那个孩子,否则就报警指控他非法拘禁婴幼儿。
陈稚楠回敬:“拿出证据来,我会配合调查。”
正值局势动荡,陈嘉烁的股票和公司经营也出了问题,陈稚楠带走的人里有不少都是技术骨干,先前陈贻舜给陈嘉烁培养的那些助力又被他赶得七七八八,如今没多少人能用。
更何况陈稚楠走之前,手上已经没有任何正在推进中的项目,陈嘉烁想捞点残羹剩饭都没机会。
陈嘉烁的玩心也收敛了很多,周末很罕见地没有泡在酒吧和球场,而是被绊在公司加班。他看着电脑里乱七八糟的报表和汇报邮件,破口大骂:“陈稚楠这个混账东西,那些员工的合同里居然没写竞业限制协议,他绝对是故意的!”
短短几天时间,有关远书主导的新月洲工程,以及陈稚楠在国外的许多合作项目都陷入纠纷,各类投诉和举报多达上百条,包括数不清的海外知识产权类诉讼。
上面特意约谈了陈稚楠第二次,让他妥善解决。
最久的一次,陈稚楠整整三天都没有回家,祁岁也没主动去联系对方,直到第四天的凌晨,祁岁才从睡梦里被手机振动声叫醒,几秒钟后立马清醒过来,颤抖着手接通:“喂?”
“祁岁。”陈稚楠的声音听上去很累,“在睡觉吗?”
祁岁鼻子一酸:“嗯。”
“我忘了有时差。”陈稚楠叹气,“你睡吧。”
“别。”祁岁爬起来,说话带点鼻音,像感冒了,“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不要挂,好不好?”
陈稚楠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很快回去见你,不要担心。”
“我很担心啊。”祁岁握紧了手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轻松,“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好。”陈稚楠这通电话打得很温和,一股无形的绳索却牵着祁岁的情绪,“不说了,你好好睡觉,等我回家。”
电话挂断,祁岁翻身下床走到窗边,今晚外面有月光,轻薄惨淡的一层挂在天上,像蜘蛛网。
他不知怎的就想起小时候家里人告诉自己,不可以指月亮,否则会被割耳朵。他第一次把这件事讲给陈稚楠听的时候,对方迷茫地眨了眨眼,问:“为什么?”
祁岁被他这样子逗笑,搓着陈稚楠的耳朵,边笑边说:“因为你还要留着耳朵听我说话呀。”
不过从那时祁岁就明白,有很多自己习以为常的事情,对陈稚楠来说却是听都没听过的——怎么形容呢?大概算是“奇闻异事”,如同在外面流浪久了的小猫,第一次听说“猫爬架”这个东西。
从那以后,祁岁总会有意识地跟陈稚楠说一些很亲密的话,诸如路上慢点、注意安全、早去早回,等等。
祁岁对着月亮看了许久,伸出手,在玻璃上轻轻蹭了蹭,声音低垂:“早点回来。”
窗外,艳阳高照。
陈稚楠拉开了窗帘,空气里飘起飞虫一样的灰尘,蒙在他眼前久久不散。
身后搬东西的工人正擡着书柜往外走,秦助理打完电话,走过去提醒:“小心别碰到边角。”他扭头看了看陈稚楠,犹豫了一下,问:“陈总,其他东西都处理掉?”
“嗯,海外办公室要缩减,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用。”
陈稚楠侧过脸,余光看到办工桌角放着的相框,那是上一次祁岁来德国看他时,两人在街头随便拍的合照。
那天在下雨,天色灰沉,绿草如茵。两人各自打了一把伞,祁岁走在基尔运河边上,迎着蒙蒙细雨转身牵起他的手,做了一个很简短的华尔兹双人舞动作。
伞面晃动,祁岁的脸上被雨沾湿,陈稚楠走过去吻他,舌尖尝到了酸涩的雨水。
“……”
陈稚楠将相框拿起来,一尘不染的玻璃面映着窗外阳光,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模糊。
“走吧。”
他和秦助理一起走出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阳光被尽数阻隔在外。
——
祁岁走出餐厅,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