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冷血动物
第68章冷血动物
陈稚楠推掉了上午的会，秦助理只进去送过一次文件，看他在打电话，就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出去，心里也没底。
“方总还没回来呢。”前台行政跟他八卦的时候，也不敢大声，“晚上祁老师要是来接陈总下班，我问问呗？”
秦助理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起身就走，落下一句警告：“你少打听，真把人家当你哥们儿了？那是陈总爱人，平常说话注意着点儿。”
事情发展和陈稚楠预料的几乎一致，那些投资方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几个电话打过来，字里行间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要求方旻退伙，否则就考虑撤资。
“方旻是不干净，上面已经在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投资人，和郑家那边沾亲带故，说起话来也强硬，几乎是在逼着陈稚楠二选一，“叫他退出，我们往后就还多得是合作的机会，陈总。”
陈稚楠没有立刻妥协，但郑樱元也没有联系他，大概是默许方旻退出，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动静。
方旻也被叫去谈话了，之后就再没去公司。直到一周过去，他给陈稚楠和祁岁分别打了一个电话。
他在和陈稚楠的通话里说得很简洁：“后天的公司高层会议，我会到场宣布退伙的决定，你让法务和财务部门抓紧办理退伙协议吧，涉及到项目的关键技术，我都不带走。”
至于祁岁那边，他也懒得再伪装彬彬有礼：“我手里还有一项专利，你们那个博物馆建造的项目应该用得上，我会把它留下来，给你和夏漾。还有，我现在也不喜欢你。”
他在电话里态度果决，没有给对面回复的余地，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陷入长时间的关机。
等到两天之后，方旻果然如约出席了远书的股东联席会议，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往他那边瞥去，主位上的陈稚楠却一言不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人齐了。”片刻后，陈稚楠翻开手边的电子办公本，没有某些好事者预想中那兴师问罪的姿态，多少叫人失望，“开会吧。”
方旻全程都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听陈稚楠和其他股东的汇报发言，不过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桌上的手机嗡嗡震个不停，他也没接。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陆续离场，方旻一个人站了起来，走出会议室。
身边来来去去许多人，有偷偷看他的、有窃窃私语的，其中不乏过去他一手提拔又带来远书的得力手下，此时唯恐避他不及，自己也受到牵连。
他和陈稚楠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从电梯门上看见了自己平静得像雕塑的脸。
“如果放在以前我会跟你说，咱俩是一种人，装什么装。”方旻轻轻笑着说，“现在不是了，你脖子上套了链儿，想窜出去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拽着，再怎么样也出不了格。”
“满意吗？”陈稚楠问他，“一无所有，舒服了吗？”
方旻看着电梯的数字即将跳到一，勾起嘴角：“舒服，我可太舒服了。”
电梯门打开，陈稚楠先跨步走了出去，祁岁就在大厅里等着，两个人很快走到了一处。
陈稚楠低头和祁岁说话，那副画面竟然很平和安详，方旻盯着看，心里忽然有一块地方塌陷了下去。
他不愿意去细想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祁岁说得对，人的一辈子不会永远倒霉下去，总会遇到一个两个好东西。方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遇到，还是错过了，但事实证明，无论有没有遇见，对他来说都太晚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除夕那天晚上和裴照楷吃的那顿年夜饭。当他展平桌布、收拾好剩下的碗筷，转头看到厨房里裴照楷洗碗的背影时，也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情绪——最终他强迫自己选择了忽视。
甚至在那晚气氛混乱旖旎的卧室中，裴照楷在汗水淋漓的喘息中不停对他重复同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自己的舌头，强迫高氵朝的余韵退去，始终没有去看裴照楷的眼睛，也阻止自己心中好不容易要熄灭的那种情绪复燃。
他这样的冷血动物，不应该开这个头，否则只会害死想要靠近他的任何人。
方旻站在原地看了两人一会儿，转身从后门离开。
祁岁擡起头，看到已经空无一人的电梯间，叹了口气。
“下周我会正式宣布他退出公司。”陈稚楠拍掉他肩膀上的纸屑，平淡地告知了自己的决定，“铎音态度明确，和其他投资方站在一致的立场，徽庭不同意方旻退伙，但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方旻拎得清。”
祁岁的表情有些不忍，他想起刚才方旻孤零零离开的背影，那是一种让人感同身受的酸楚。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从天之骄子到一无所有，一夜之间朋友散尽，仅剩的几个也在岁月磨损中渐渐疏远，这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离别。
祁岁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我的想法很自私，要是方旻退出能保住你的项目，那我就支持投资人的决定。”他停顿了一下，望向陈稚楠，“可如果换成我自己，这个时候可能会希望……至少有一个人不要放弃我吧。”
“回去吧。”
陈稚楠勾勾他的手指，两枚戒指碰到一起，“叮当”一声。
电梯又送了几批人下来，不少都是下来吃午饭的远书员工，几个平时不对陈稚楠怵头的都大胆上来打招呼：“哟，祁老师又来接陈总下班啊。”
祁岁舒朗一笑：“你们好。”
吃完午饭，祁岁还有事要回学校，陈稚楠就自己开车送他过去，听祁岁说了一路新项目的进展，还有手头的论文整理情况，总体没遇到什么困难。
“之前稿子被退过一次，苏教授帮我看了看，还有几个地方要修改。”祁岁念叨着，“再有两年就满足讲师评选的条件了，我还是想留在学校，以后可能还有出国交流的机会。”
“好。”陈稚楠说，“如果以后想留在国外，我会帮你安排。”
“干嘛突然说这个？”祁岁撇撇嘴，“都说我们是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的关系了，你不能后悔的。”
“我没有后悔过。”陈稚楠跟他解释的时候，差点开错路，“我只是希望你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祁岁望向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些只是过客，但各自也有独一无二的小小世界，恰如此时此刻的他们。
“你知道吗，陈稚楠，我不是为了谁才把自己困在这里，也从来没有因为你放弃更喜欢的生活。”他说，“这就是我觉得最舒服、最适合的生活。”
陈稚楠抓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
“所以我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失去过。”祁岁转过来看着他，“我得到了很多……很多很多，用钱买不到。”
车开进r大的林荫路，这会儿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路上学生不少，陈稚楠开得很慢，和背着包走向教室的年轻人们擦身而过。
那些学生憧憬地打量着身边驶过的这辆古斯特，眼中亮晶晶的，盛着最简单的美好向往。
可惜再过几年，他们其中许多人就不再憧憬所谓的豪车豪宅，而是为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能庇身的房子而奔波，当然也不记得许多年前的某个下午，自己也曾满眼艳羡地望着街头的豪车，对身旁的同窗说自己以后也要买一辆。
但陈稚楠依旧能记起自己十年前最渴求的事情，他穿着校服和祁岁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看着这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发誓未来总有一天，他要走到这个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