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狗铃效应

第63章狗铃效应

祁岁请了两天假，仗着陈稚楠接下来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待在酒店房间里几乎没出过门。

“我给你讲论文呢。”大清早的，祁岁被陈稚楠按在床上，眨了眨眼，好无辜，“你好好听。”

“昨晚开了几小时的车？”陈稚楠捏着他的下巴，压着人蹭，“不睡了？”

祁岁少见陈总这样无赖的样子，心里喜欢，也不怕他装模作样的恐吓，勾着脖子慢慢把脸拉近，声音小小的，像说贴心话：“陪你呀。”

陈稚楠在他脖子上蹭够了，又变得高冷，起身的时候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

祁岁撇撇嘴，说：“那不要我陪了。”说完，手一推，把人掀开了，要起身，“我要回去。”

陈稚楠从后面抱住他，鼻尖碰着后颈，“睡会儿吧，我陪你。”

祁岁这才安心躺回去，侧着身子，被陈稚楠往怀里一搂，有力的手掌贴着他肩膀摩挲，肉贴着肉，温热得像冬天的壁炉。

陈稚楠从头到脚细细地爱抚他，那么喜欢，那么爱不释手，简直把他当一个小宝宝。

“好像小朋友啊。”祁岁亲亲陈稚楠的下巴，说。

陈稚楠怔了一下，缓缓低下头，目光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

他仿佛很不认可祁岁这样说。

“小朋友不是说人幼稚的词。”祁岁闭上眼，在陈稚楠怀里做窝似的戳了戳，“做小朋友的时候，可以撒娇，抱着自己喜欢的玩具，吃好吃的东西。”

他当然想看陈稚楠稍微撒一撒娇，但是可能这辈子也看不到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祁岁想象不出来陈稚楠小时候抱着喜欢的玩偶撒娇的样子，他可能从来没得到过一个玩具，也没有从大人那里讨要宠爱的机会。

而自己从小到大可以说是浸泡在喜爱里，虚情假意的夸赞听了很多，早麻木了。他不懂，却也意识到哪些人不值得自己付出真心的爱。

爱是最珍贵又最有限的东西，前面给完了，后面就没有了。

乍见陈稚楠时，这个人为他光鲜亮丽的世界撕开了一层缺口，他们彼此都在顺着这道缝隙窥探对方的世界。

——那个真实的、阴沉的世界，陈稚楠所在的世界。

那个时候，祁岁懵懵懂懂间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把那些积攒了很久的爱给谁。

给他的爸爸妈妈，给他喜欢的人。

祁岁在陈稚楠怀里渐渐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天黑，外面有雨声。陈稚楠站在窗前打电话，背影被雨幕天光模糊了边界。

那一瞬间，祁岁只觉得恍然，他心里产生了一丝恐慌，恐慌失去，恐慌重蹈覆辙。

他还是害怕下雨天。

祁岁猛地清醒过来，跳下床抱住了陈稚楠，顿了顿，身体里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寒意，他开始颤抖。

“怎么了？”陈稚楠很急忙地挂掉电话，一把将人抱住。

“陈稚楠，陈稚楠……你亲亲我。”祁岁慌里慌张地说，“我刚才做梦了。”

陈稚楠依言亲他，从额角到脖子，有求必应。

祁岁先是梦见去世多年的父母，他们看他的眼神毫无温度，接着就是陈稚楠又走了，这次走得比九年前更决绝，他追不上。

梦里他绝望得哭不出来，到处去找，但是哪里都没有，好像陈稚楠真的讨厌他极了，再也不回来了。

陈稚楠诧异他这副样子，但未动声色，只是轻柔地抱着安抚：“不怕，祁岁，我们什么都不怕。”

祁岁抱了他一会儿，逐渐缓过来，又坐回床上，“陈稚楠。”他轻轻地叫一声，又不说话了。

陈稚楠走过去，严肃地看着他：“心里怎么想的，要跟我说。”他绝不是那种对祁岁的痛苦置若罔闻的人。

“我怕你离开。”祁岁说。“晚上还是偶尔会梦见。”

陈稚楠这次没有继续说一些“我不会走”之类的话，他蹲在祁岁面前，一手放在对方膝盖上，问：“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祁岁安静地看着他许久，扭过头，小孩子闹别扭一样说：“不能不离开我吗？”

好似过了一晚，祁岁就改变了一些东西，这么明目张胆的依赖，过去从来没有过。祁岁温顺、黏人，却早就习惯了独立，绝不会到这种程度。

当晚，陈稚楠哄祁岁又睡下，到套间的书房打了个电话出去，很短。

五分钟后，有人给他打了回来。

“我问过了，状况很类似，不过仅供参考，不能直接断言啊。”对面一个男人轻快地说，“那个案例里的小孩儿是被亲生母亲背叛过，又接连被所谓的‘真爱’抛弃了三次，彻底丧失了情感依赖的功能。”

陈稚楠皱眉听着，没有说话。

“你说他昨晚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只为了来见你？”

“是。”陈稚楠答。

纸张沙沙响动，电话里又说：“过去的经历让他形成了条件反射，‘得到’也意味着失去——如果他没有全心接纳你还好，一旦对你产生强烈的依赖，不安全感也会加剧。越依赖你，越是害怕戒断。”

外面咣当一声，陈稚楠下意识就要出去，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是楼顶的动静，抓住桌沿的手也松开了。

男人又说：“不过不是所有存在心理问题的人，都能简单粗暴地归为心理疾病的类型，有时候只是轻微地产生心理防御机制，如果重新回到长期健康正常的亲密关系里，也就没问题了。”

“我可以一辈子都陪着他。”

陈稚楠不觉得这是一句多么郑重的承诺或者誓言，他就是会这么做，仅此而已。

“别只会说。安全感，这是关键。就算是小猫小狗，被扔个两三次也该不信任了，更何况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