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小狗牌牌
第48章小狗牌牌
祁岁反应很快地抓住陈稚楠的手,想起对方还在开车,又松开。
陈稚楠在祁岁头顶拍了拍,将头发掀得乱七八糟,祁岁擡手理顺,陈稚楠又故意搞乱。
“哎呀。”祁岁顺着座椅滑下去,像个蜗牛一样把半张脸缩回围巾里,躲开陈稚楠的骚扰,“好好开车。”
陈稚楠就把手收了回去,专心开车。祁岁两手抓着安全带,偷偷瞄了他半天,觉得陈稚楠肯定察觉到了,就是故意不理自己。
“陈稚楠。”祁岁有些扭捏、有些不好意思,“有一点想牵你的手。”
陈稚楠总算扭头望了他一眼,把车停在直行路的应急车道上,祁岁也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和陈稚楠握在了一起。
祁岁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顺着手臂和指尖的脉搏传递到陈稚楠掌心。
他扶着陈稚楠的肩膀凑近,靠在对方耳边轻声说:“我给你能对付陈嘉烁的筹码,如果有一天陈家不留你了,你想离开就能离开。”
陈家不是一劳永逸的靠山,在这个圈子里明争暗斗吃人不吐骨头,祁岁见识过这种家族内里的阴暗和肮脏,越是位高权重或者富可敌国,胃口反而永远得不到满足。
这个世界上的资源和权力,永远只会向一点聚合,唯独少数的人有资格参与争抢,抢得没了底线、面目狰狞,再也没什么贵族的体面可讲,为了这些不惜伤天害理,血脉相残,最是令人作呕。
“你是不是认识和陈嘉烁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吗?”祁岁问,“司湛说他可以告诉我,但我还是想听你说。”
陈稚楠把车子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轻拍着祁岁的后背说道:“我当年是跟陈叔一起离开的,他从莱城选了我,但也不止选了我。”
当年陈贻舜走过全国许多个地方,挑选了百来个有天赋男男女女,这些人在和原生家庭彻底断绝了一切联系之后,跟着陈贻舜在香港闯荡过几年,又转去了马来群岛中的一个私人岛屿。
那个地方叫作“狗岛”,是一个堪称人间炼狱的地方。
狗岛和外界的唯一连接,就是几个月才有一班的私人游轮,其余时间岛上只有一群生性阴狠暴戾的孩子竞相厮杀,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来、活得久一点、活到最后。
而最后活下来的人,可以随陈贻舜离开狗岛,从此踏入那个他们过去根本摸不到边的灯火世界。
“除了陈叔安排的训导员之外,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陈稚楠波澜不惊地向祁岁描述着自己那个灰暗的过去,神色平静,像是坐在暴风雨之夜的安全屋里,对他转述一个惊心动魄的传说。
“在岛上,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最高的那座山上狗铃一响,所有人都必须回到庄园里去,书房里的书可以随便看,有人专门给我们上课。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保、合作或者主动出击,也要提防其他人的背叛,唯一的规则就是动手的时候不能被训导员发现。”
祁岁听得喘不上气来,仿佛身临其境,在那座常年位于台风过境路线上的偏僻小岛上,黑云低垂、惊涛骇浪,远处的雷声震天动地,陈稚楠要学会这么多从前根本不懂的东西,还要活下去,警戒暗处那些不怀好意的“同伴”们。
陈稚楠垂着眼皮,很久才看了看祁岁,说:“在那个地方,所有人都没有人性,也做不成人。”
祁岁抱住他,眼泪滚了一滴下来:“你很厉害,你活下来了。”
他想起高中时期陈稚楠打人被记大过,自己坐在台阶上给对方贴创可贴的时候,陈稚楠也是这样垂着眼跟自己解释,又好像是在认错:“我没有先动手。”
那个时候有好多人都想逼着陈稚楠认错,但他从来没有,他只心甘情愿地对祁岁低头。
“好了,陈稚楠。”祁岁的声音听上去也很难过,“你已经不在那座岛上了,你回家了。”
“那个人可能也是狗岛上的。”陈稚楠说,“他是故意把‘狗牌’留下让我看到的。”
“你们每个人都有吗?”祁岁用手在陈稚楠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银色的小狗牌牌?”
“如果那个狗牌是他本人的,我应该认识他。”陈稚楠说,“他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黑狗’,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他违反规则杀了人。”
“只剩你们两个,那他是怎么……”
祁岁咬了一下舌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他是不是杀了那个训导员?”
“训导员是有枪的,但是他手无寸铁就杀了对方。”陈稚楠擡起手臂,露出手腕一道不起眼的疤痕,“他想用最后一颗子弹杀了我,但没成功,被我推进海里了。”
祁岁不敢往下想,如果活下来的不是陈稚楠该怎么办。他用力搓了搓陈稚楠的脸,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你一直特别厉害,是不是?”
陈稚楠又去亲他,最后眼看时间不太够了,只得意犹未尽地把人按回座位上:“要迟到了。”
——
祁岁走进会场,很意外地又看见了安步青:“祁老师,又见面了。”
祁岁停下脱外套的动作,去和对方握手:“安总,您好。”
安步青私下对历史文物颇感兴趣,经常以友嘉名下私人博物馆的名义赞助学院活动,和苏睿诚也多有往来,还曾因此引发一些学生的牢骚,觉得老师不应该和商人走得这么近,有悖文人风骨。
祁岁对此不以为然,自古文人雅士少有不爱金主的,单靠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闲情雅致只会饿死,你利我好的事情,不必视为洪水猛兽。
所以他对安步青都是十分礼貌地笑脸相迎,好在对方也懂分寸,和苏睿诚相交久了,自然拿捏老人家的底线。
祁岁坐在场下整理资料,刚好贺萍讲完了下来找他,往旁边空位一坐,松口气道:“可算完了,讲得我口干舌燥的。”
“师姐,你喝这个。”祁岁把一瓶金桔柠檬茶递过去,“辛苦啦。”
“可别来得及放松,你的部分是最难的。”贺萍拍了拍祁岁,“这部分我们可谁都不敢接,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要讲清楚可不容易,就知道苏教授会交给你。”
祁岁转了转笔,说:“确实不容易,我让苏教授过了几遍稿子才敢定下来,还好还好,没挨骂。”
苏睿诚不会做出把文章摔到学生脸上的事情,但如果谁敢把重点交付下去的任务做得一塌糊涂,他一定会让你体会到比那更可怕的滋味儿。
贺萍戳了戳祁岁,问:“邀请函发出去了没?”
“给了陈先生一张,还有几个朋友。”
“哦,那个陈先生不算朋友吗?”贺萍一下子就抓住祁岁话里的漏洞,得意地笑起来。
祁岁不好意思起来:“比朋友要特别一点,只说朋友不太合适。”
“你跟我害羞什么?”贺萍调侃道,“算啦,你要能成家是最好的,管他男的女的?都这年代了,兔子跟鹰结婚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