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平时也那么凶吗？
第44章平时也那么凶吗？
天上挂着个巨大的月亮，脸盆那么大。祁岁把腿伸到栏杆外面，潮湿的皮肤贴着大理石阳台冰凉的立面，将头发向后拢起来。
陈稚楠抱着毯子走过来，同样的姿势坐到他旁边，用毯子将两个人裹起来，肩膀紧贴着肩膀。
“陈稚楠，明天放学我去找你。”祁岁晃着腿，把头朝他靠过去，“上次我在后面叫你，你听见了吧？为什么不理我？”
陈稚楠没有看他，低声说：“下次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叫我，那边乱，有人会盯上你。”
“那上上次呢？在超市里，非要我跑过去拉住你才肯看我。”陈稚楠越是不跟祁岁对视，祁岁就偏要去盯他的眼睛，“你有没有告诉你的那些同学，我们认识啊？”
“我没有。”
“那下次我告诉他们。”
祁岁在毯子下面抓了抓他的手，陈稚楠僵了一瞬，很快又反握住对方，扯起毯子盖在两人头顶，呼吸声陡然贴近。
阳台下面传来夜晚散步行人的脚步和笑声，祁岁看到陈稚楠的脸被笼罩在黑暗里，气息灼热。这里连月光也照不进来，要做点什么，也只有彼此知道。
祁岁似乎觉得不对，这像是在梦里，又似乎不是，多出了一些回忆里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陈稚楠……”他抿了抿嘴唇，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要、要亲一下我吗？”
耳边一声鸣笛，祁岁睁眼醒了过来。
外面天色又很阴沉，满眼的红色尾灯，晚高峰堵得不成样子，一个小时内估计到不了家。陈稚楠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正侧着身子看他。
祁岁擡手碰了碰陈稚楠的脸，后者顺势低头，脸颊在他手掌上贴了一下。
“一块儿去趟超市吧。”祁岁躺着，脸上睡得发红，温温地笑着看他，“还没买猫粮呢。”
他们又去了上次那个超市，在拥堵的车流里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下，马上直奔电梯。轿厢里人很多，祁岁被陈稚楠拢到身前，鼻尖贴着对方的领口，闻到清新的须后水香气。
顺着人流走进超市，祁岁在零食货架前挑了很久，最后仔细选了几样，兴高采烈地放进购物车里。两人一起推着车往前走，陈稚楠放慢脚步，又问祁岁：“不再多买点吗？”
“不了。”祁岁摇摇头，“晚饭前吃太多零食对胃不好，而且我想和你多吃一会儿火锅。”
陈稚楠记得祁岁很喜欢吃零食，从以前就偏爱这些酸的、甜的、咸的小东西，学生时代两个人常常在放学之后去买小吃和汽水，一起坐在街边的小店里，各色拼盘摆满桌子，是那个年代学生最奢侈的娱乐活动之一。
他也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是怎么和祁岁说话的——有个记不清名字的蠢货，怂恿他去向那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富二代要一笔零花钱，他没有理会，结果却在某天放学后看到祁岁被那些人堵在巷子里，校服领口被扯得向一旁敞开，露出锁骨处很白的皮肤，被小混混的手掐出了红痕。
祁岁又偏偏那个时候朝他看了过来，然后放声大喊：“同学，救命啊！”
这句话给陈稚楠惹了麻烦，结果就是他把那些围上来的坏学生揍了一顿，转身就要走，却被祁岁追上来，非要跟他说谢谢。
他起初并没觉得祁岁很烦，只是认为对方莫名其妙，再后来这种莫名其妙变成了下意识的留意和关注，变成了在街边三五簇拥的学生里默默寻找祁岁的身影，变成了如果某天祁岁没有来找自己，他会觉得焦躁，打架的时候就下手更重。
“……陈稚楠？”
祁岁拍了拍他的手，将他从回忆中叫醒，陈稚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零食货架前站了太久。
两人结完账又顺路去买了猫粮和猫砂，祁岁听店员推销了好几种，最后还是陈稚楠做决定买了最贵的那种，再想挑一点冻干的时候被祁岁阻止了：“它这两天吃得太刁，连猫粮都不爱吃了，不给它买这个。”
陈稚楠还是想买一点，但祁岁坚持最近只能给小橘吃猫粮：“它现在很馋啊，再这样下去会长得太胖生病的。”
“我们也买零食了。”陈稚楠讲道理说，“但管家也不希望我们吃。”
祁岁还真的被他反驳回去了，站在那里半天，竟然想不出理由为自己辩解，心说陈稚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把一些商业谈判技巧用在自己身上，虽然要更温和，但就最近每晚自己的体感来说，陈稚楠得逞的次数还是很多的。
“好吧，那就买一个小罐头。”祁岁妥协道，“但你不能偷偷喂它。”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逐渐共情了操心的管家。
陈稚楠拿了东西去结账，祁岁在旁边拨弄他的手指，看到上面没有任何首饰，不禁开始想象如果多一枚戒指会怎么样，陈稚楠的手指修长，很适合用环戒来点缀。
正想着，边上吵吵闹闹走过来几个年轻人，推着购物车大概也是准备结账。其中一个青年站在收银台旁边排队，瞥见陈稚楠的脸，惊讶道：“稚楠哥？”
陈稚楠没有立刻回头，慢条斯理地刷卡结账。能这么称呼他的人不多，但也都不重要。
付完钱，陈稚楠才冷淡地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青年似乎习惯了他这样子，依旧热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爸没说呀……陈董身体还好吗？”
“下个月去白沙湾。”陈稚楠并不肯多施舍对方几个字，“自己去看。”
祁岁忍不住多看了那青年几眼，发现对方一脸学生气，却表现得和陈稚楠很熟。他视线不经意往后一扫，又怔了怔，发现站在青年身后一脸愕然盯着自己的那人，分明就是谭亮。
大概是陈稚楠的沉默让对方觉得有些没面子，青年正欲说话，忽然看到了陈稚楠身边的祁岁，意识到这两人的身体距离很近，手臂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在心理学上属于彼此极其亲密的肢体动作，心中立刻就生出一股不爽来：“这是你的朋友？不向他介绍介绍我吗？”
说完，他自顾自转向祁岁，眼神里有种斗狮似的挑衅：“你好，我叫王卓。你身边又换人了吗，稚楠哥？”
祁岁没发现陈稚楠的眼神是什么时候变的，等他听到对方开口，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刚才说什么？”陈稚楠的目光说不上愤怒或者警告，只是望着王卓，里面有一点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的情绪。
王卓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他知道陈稚楠狠起来能怎么对付一个人，过去只是自信这些手段绝对不会落在自己身上，此刻却不确定了：“我，我的意思是……”
陈稚楠似乎再也懒得浪费一点耐心在他身上，提过店员递来的袋子，牵起祁岁的手，“走吧，回家吃饭了。”
祁岁一上车就把靠背向后放倒，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陈稚楠低头启动车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转过身子跟祁岁解释了一遍：“我没有找过别人，这些年都没有过。”
祁岁一下子扭头看着他，心口忽然“咚咚”跳了两下，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情绪，大概是暗喜和松一口气的感觉彼此交织，让他血管里都有些发暖。
有一些陈旧的酸楚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慢慢碎裂，化作不值一提的尘埃，百转千回又变成期待的种子，在一瞬间扎根发芽。
“我知道。”祁岁摸了一下陈稚楠的耳朵，“你自己一个人，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