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第九章赭
第850章第九章赭
辛筝同意了赭的申请,但不是去海州接替九方燮,之前的收割中扬州牧的脑袋被辛筝砍了,扬州牧之位因此空缺,遂让赭补这个缺。
按照规矩,高级胥吏与官员不能在原籍任职,但到州牧这一级不用守这一规矩,州牧的位置就那几个,选择范围太狭窄,很多规矩没法讲。另一方面辛筝大部分时候都是拿州牧当养老岗位,让那些老得干不动了的公卿去担任州牧,能够活到养老的公卿脑子自然是拎得清的,而且一把老骨头就是想滥用职权折腾不出大事。
这种做法进一步防止了地方造反,但也有副作用,一把老骨头无法造反的同时也无法有力的治理自己的辖区。当然,一州之地的运行本身也不靠州牧,有没有州牧的影响并不大,在辛筝打造的体制中邑令、郡守、城令才是最重要的治理人员,这三个环节不出问题就乱不了。反之,这三个环节出了问题,一把老骨头的州牧也无可奈何。
因而辛筝不时会让青年才俊(相对老骨头们)担任州牧,给地方上紧一紧皮,同时也磨砺这些青年才俊,打磨得差不多了再调到帝都,换一个老骨头担任州牧。
虽然让一个还没到养老年纪的公卿去担任州牧少见,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先例,何况这还是赭自己申请外放。赭便是想说理也没用,一来赭没明说自己想回炎洲,下属对官位挑三拣四是想不开,他既然没直说去哪里,辛筝自然可以独断;二来是辛筝自己就是道理。
赭拿到诏书也只能叹息须臾,很快安慰自己也是对青蘅道:“扬州也不错,我记得扬州沿海有许多港口,且农耕桑蚕发展得很好,正好同炎洲通商。”
炎洲位于热带,虽然大部分区域都存土壤肥力贫瘠这一致命缺陷,但植被覆盖率高,水果获取很容易,想吃饱吃好很难,但也很难饿死。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养懒人,想让懒人积极起来干活就像驴子前面挂一根甘荀一般找根甘荀吊着——生存压力不大,那就追求生活得更好。
扬州的气候适宜种植桑荼,桑园茶园众多,税赋的大头便来自于桑荼。赭记得炎洲没有荼,辛筝给炎洲的农作物种子中没有荼,是因为荼不适宜炎洲气候还是辛筝有别的考量不清楚,但炎洲想吃到荼只能从元洲买。不过炎洲的居民摄入果蔬量很大,不似北方居民以及龙伯羽族一般需要荼治疗肠胃,因而很少买荼。
荼在炎洲没什么市场,但丝绸有,丝绸柔软华丽,比炎洲的麻布更舒适也更华丽。
奢靡之风盛行不是好事,但在炎洲那地方,只能说因地制宜。
青蘅对赭佩服不已,心理调节能力着实进步迅速。
调节好心态,赭乘上黄鸟去扬州上任,抵达扬州时看了看日期,还有点时间,遂先带着青蘅回藕城过冬至。
离家十余载,虽然一直都有家书往来,但还是近乡情怯,快到藕城时赭一直控制不住的整理行囊,细软什么的没什么好整理的,重点是红包
青蘅讶异的看着赭准备的红包。“怎么这么多红包?”
“给稚子的,我是冠者,又已成家,按规矩要给后辈发红包。”赭一边说一边给青蘅介绍红包的等级。“这种红包里是两枚大钱,给我兄弟姐妹的子与孙,这种只有一枚大钱,给我父母兄弟姐妹家的稚子,这些没红包的铜锱是为街坊邻里的稚子准备的,到时你一人给两枚钱就行。”
青蘅瞅了瞅红包的数量,重点是两枚大钱的红包。“你家生得真多。”
赭道:“还好吧,我们那很多人家都生这么多。生一个夭折怕夭折了就没有继承人,一般除了继承家业的长嗣,还会再生一两个以防万一,而幼崽很容易夭折,实际生便不会只生一两个,而是会生三四个。而夫妻双方合婚便都需要继承人,需要生育的子嗣便更多。不同的是我家只夭折了一个,剩下的八个都养活了,这才显得人多。”
青蘅好奇的问:“那你家现在有多少人?”
赭闻言算了起来。“我父母两个,我兄弟姐妹八人,皆已成婚。他们七个生的加起来有二十七个,对了,大兄的次子伯鱼去岁成婚,算算时间应该生了,算起来伯鱼的孩子是我们家第一个重孙,如今加起来应有三十八口人。”
兄弟姐妹与孙辈都有配偶,但配偶与赭没有血缘,赭便没计入,不然人口得更多。
青蘅瞠目结舌。“你家人口真多。”她一家,不算那些旁支,浊山姮这一脉皆一脉单传。浊山姮没生二胎,魏兕拒绝浪费时间生二胎,婆媳俩谁都是***大员,打家庭牌与亲情牌,魏兕会直接无视,而大起大落还能在亡了自己国的辛筝朝堂爬到高位,浊山姮也不是会仗着自己是长辈,别人与自己儿子结了婚就应该听自己的幼稚妇人。
婆媳闹掰的确是家庭问题,但婆媳俩都是***大员,闹掰可不会是简单的家庭问题,很容易变成政敌。
为了儿媳要不要多生几个给自己竖个政敌,白痴都不干这事。更别说逼急了魏兕还能愉快的离婚,正好给青蘅改姓,魏无病比浊山无病动听多了。至于男人,魏兕的心态很洒脱,有没有婚姻关系彭祖都不可能不让她睡。
事实上彭祖的母亲若非浊山姮,青蘅一点都不会怀疑自己的大名不是浊山无病,而是魏无病。
婆媳俩不分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结果便是彭祖只得一女,姓氏浊山。
青蘅周围的女性,也多只生一胎与二胎,少数生了好几胎的也是因为前面生的都夭折了,为了继承人只得再生。
前头几个都养活了还生那么多的青蘅很少见到,不是说底层不敞开了生,不是生得太多养不起,正好又有廉价的避子药物,甚至买不起还可以自己种植主药,生得差不多了便服药。不避的也有,但生了七八个却只活是常态,更有甚者只活一两个。
赭忙道:“当然,咱俩情况特殊,就不用生育了。”
青蘅问:“那你岂非没有子孙祭祀?”
赭摇头。“不会,待我成为王,入了祖庙,人族便要永远祭祀我。而子孙祭祀少则祭祀前头的三代,最多也不过祭祀九代祖先,更远的都不祭祀,怎么算祖庙的祭祀都比子孙祭祀长久稳定。祖庙那些王与先贤,他们的直系子孙都没几人祭祀他们,但祖庙对他们的祭祀从未断绝过。”
青蘅闻言道:“你看得开就好。”反正她是不会生的。
“生孩子又那么疼,我也舍不得你受那罪。”赭道。
青蘅奇道。“你怎么知道生孩子很疼?”
“下乡巡视医舍时看到过。”赭道。“那叫声听着就很惨。”
而且与医舍的工作人员闲聊中他也了解到不少事,分娩的痛苦居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生育的后遗症,如产褥热、子宫下垂乃至脱落这类。
不是所有人生育时都会找医者,更多的是在家分娩,分娩这种事不找医者在家自己生,那不叫坚强,叫有病。当然,仅限于有条件却不去的,更多的是没那个条件。
甘木医馆做为公家的医馆,每座城邑都有,背靠朝廷,财大气粗,条件比较好,在医馆里分娩,将自己交给专业的医者,不容易出事。但医馆运营也需要钱,尽管辛筝将医馆接生方面的业务定价极低,以至于需要其它领域补贴医馆,也还是有人舍不得钱在家分娩。
有的是真拮据,也有的是真舍不得钱,前者是那些最底层的人家,后者则是嫁婚的妇人,嫁婚者,嫁者的地位低于娶者,娶者舍不得钱时,嫁者也只能认命。娶婚、合婚、走婚的女人都有自己的户籍,是一家之主,除非实在没钱,否则一定会上医馆分娩,毕竟钱再重要也没命重要。
上医馆分娩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肯定比在家分娩安全,医馆对此也很无奈,去乡里轮值时遇到的人,只要是成年女子,十之七八都有妇人病,心理阴影面积就很辽阔。
医馆的女子们普遍娶婚与走婚的现状也与此有关,在这两种婚姻中她们拥有绝对的自***。
领着俸禄能自己养活自己的医馆女子尚且如此,赭不认为打小万众瞩目,被所有人当做神灵侍奉的青蘅会委屈自己。
意识到青蘅是玉主后他读了所有的玉主本纪,阅览每一任玉主的记载。
尽管群巫与玉主的关系异常复杂,几乎每一任玉主继位后都会清洗巫宗内部,几乎每一届群巫都试图架空玉主,但不论关系是好还是坏,群巫没忘记向玉主灌输两个认知:
神爱众生,你是神,你当爱众生。——玉主接受这一认知的结果便是经常同权贵掐起来,那些玉主明显将上到王侯下到奴隶的所有人都当做了众生的一员。赭不确定群巫清不清楚自己经常同玉主掐起来的根源,推测肯定有部分人想到了,但不会阻止每代灌输玉主这种认知。拥有神力的玉主显然是凡人无法通过武力来控制的存在,若有能力武力控制玉主,那群巫也没必要忍耐历代玉主的奇葩,撸袖子自己上无疑更痛快,正因为无法武力控制才能互相容忍四千余年。而无法武力控制,也不能放弃控制,不然就太危险,精神控制法自然应运而生,玉主同部分人族掐起来总好过同所有人掐起来。
神的尊严不容亵渎,除了众生,没有任何个体有资格委屈你,如果有,屠其三族。——别管群巫平时与玉主怎么掐,但在别人损害玉主威严时,群巫都会把人三族处理掉。
乍看仿佛神经病的最高境界,以侍神之名干着最渎神的事(精神控制),同时维护玉主威严。但细细分析又很正常,神力太强大,强大的力量必须受到约束与控制,但神的尊严也必须保证,不然神的尊严都不存在,那代表神权的巫宗还有什么威严?
与其说利己的凡人维护神的尊严,不如说是维护自己的利益。
被这样一群人养大,玉主的三观很难与凡人同。
虽然也可以赌一把,但赌博有风险,赭拒绝赌博,子嗣又不是刚需,没有就没有呗,子孙能给自己的,祖庙也能给,还给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