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江左后更有新江左，兵战罢又将迎心战

子山紧盯着步逢秋等人走远，方才将悬着的心放下。随即回拜白芝薇：

“白帮主果然是仗义真豪杰，飒爽女丈夫。陈某敬佩。刀剑无眼，白帮主还应当小心防护。”

子山言罢，转身拨马率众离去，独留下白芝薇立在原处眯着眉眼，用衣袖遮住杏脸笑靥如花。宇文沪不解，问道：

“帮主何故发笑？”

白芝薇回首，上下打量宇文沪一身行头——棕盔玄甲松绿袍。只看一眼，三岁孩童也知晓这身武装定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货。

贾桃也嬉笑着抢在前头答到：

“副帮主，且看后方车驾里装的是什么？”

宇文沪满腹疑云，攥起眉头行至车架前，就连那赶车的帮众也各个笑逐颜开。宇文沪犹疑的翻开车上覆着的麻布。只一瞬，却几乎被金光晃瞎了眼。

这白芝薇果然有些手段！前日将江左盟情报授与子山之时，唯独把记载府库的一页撕下。方才别了于齐书，白芝薇便领着贾桃火急火燎的向江左盟府库赶去，半个时辰不到，却将江左门搜刮二十年积攒出的金银宝器洗劫一空。

宇文沪见着此番场景，惊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再仔细望向身后，许优又押解着十余架马车赶来。宇文沪只觉得浑身酥麻，动弹不得，一时间连脑子也转不动了，只听得一声吴音软语从晚风中钻进耳朵：

“宇文，这批账目，你可清点的过来？”

江左盟一战，载酒居连同于齐书新降侠士一百四十三人，斩敌二百六十五。缴获白银一千二百两，官钱三千贯，更有金银宝器数不胜数。经此一战，载酒居一跃成为长江以南最强盛之帮派，江南各路侠士听闻白芝薇名号无不胆寒。

又说回携云殿，子山一行辞别白芝薇后，便继续在寨子中搜清扫战场，偶尔碰上两个冥顽不化的，可拿来开刀祭旗。之前的派出的各路人马，也在此时陆续赶来。几路皆有斩获，尤其鹤望兰亲手劈开江左盟一个作恶多端的长老胸膛。

不多时，顾清风也冲过火海拍马赶来。仔细看定，胸前又裹了个沁血的布袋。众人只当是清风缴获了至宝，一齐迎了上去。待到清风走至眼前，解下布袋，却发现是个嗷嗷待哺的女婴。

众人正要发问，清风却抢先开口：

“江左盟道路错综复杂又四处火光弥漫，我辞别于齐书后一直寻不到大家，正焦急时，却听见一口枯井中传来婴儿啼哭。”

清风换了一口长气，险些将众人急死。

“随后我便进去查看，就发现了这女婴，我看她可怜，不忍心她独自在井里等死，于是便将她带了回来。”

听清风如此说来，众人心中便有了答案，人尽皆知子山是个十足的善人，看见这嗷嗷待哺的婴儿，他怎么不动恻隐之心。于是便纷纷劝子山将这孩童收下。

子山固然是不忍心看这孩子曝尸荒野，却又怕婴儿影响了各位同袍起居。一时间局促起来，只好悄望新词征求意见。

“你啊你，哪儿都好，就是太磨叽。”

新词了解子山的秉性，知晓他又是不愿给帮众增添烦恼。这木鱼性子将她弄得又急又气，索性自己替他做了决定：

“日后这婴儿就由我携云殿共同抚养，大伙给随便起个名字吧。”

不知从哪处角落钻出一句：

“黑糖！”

“好，乳名就叫黑糖，且随子山姓陈。陈黑糖。”

新词笑逐颜开，从清风怀里接过婴孩递给子山，子山蹑手蹑脚将其接过。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这携云殿的孩子。小身子刚落到子山手里，黑糖却扑棱着小脚笑了出来。众人欢聚在在这断壁残垣火光冲天的战场中其乐融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子山兄！副帮主！”

众人心思尽放在黑糖身上，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吴侠客一步一挨走来，跪拜子山：

“属下无能，叫那齐竹跑了，特来向二位掌事请罪。”

子山大惊失色，忙将黑糖递还给清风，转身去扶涕泗横流的侠客：

“吴兄何罪之有？自古武林征伐，哪有百战不殆？若非要治罪，更应治我陈子山调遣不当之罪，吴兄为我携云殿抛头撒血，不仅无罪，尚且有功。”

子山宽慰并无多大成效，只叫吴侠客更为痛哭流涕。侠客抽泣了好一会，方才缓过神来，向众人详细道出北路战事巨细：

“属下一行受命潜伏在寨北暗路，架好绊马索静待敌军，直至三更时候，哑辙独自沿路奔逃，坐下马正被绳索绊倒。属下贪功，抢先上前查看，没想到那哑辙奸诈无比，看破了埋伏。他佯装摔晕，待属下上前却被他打翻在地。张林远为了救我，被，被……”

话说一半，侠客泪水便止不住的奔涌。子山连忙叫人取来清水，亲自服侍着喝下。喝完了水，侠客又忽然跪地叩首：

“林远兄为了救我，被哑辙铁扇拍碎了头颅，脑浆迸裂，其余五位同袍合力围攻哑辙，却被逐一杀死。属下懦弱，不敢慷慨赴死，抛下诸位同袍尸首独自逃命了！”

众人闻言无不悲怆万分，唯有子山忍着胛骨箭伤剧痛，傲然挺立。

“我辈行走江湖，难免风雨兼程，今日我等联军大破江左盟贼徒，本是携云殿乃至整个金陵城的喜事。可战端一起，又有何人能全身而退？北路伏兵被迫，罪不在吴兄，更不在诸位，甚至不在哑辙。罪在这大争之世！罪在这纷乱江湖！还请诸位同袍悲切之余，莫忘砥砺奋进，有朝一日还江湖太平。方可告慰六位仁人志士在天之灵。”

子山一番话振聋发聩，听的携云殿众人纷纷抖擞精神，就连吴侠客也收起悲怆。更有清风怀里抱着的黑糖咯吱吱的发笑呢。

各路豪侠总算集结完毕，新词数了四五个来回，算定没有落下。江左盟寨中残党也尽数清剿，众人紧绷的心弦终于舒缓下来，前往江左盟寨北小路仔细收拾起来六位义士的尸首，带回帮派厚葬。

凯旋路上，子山远远望见江左盟处的火光越烧越旺。仿佛烧尽了二十年来积攒下的罪孽，又好像烧成了亘古星河中的一颗繁星。

红日高悬，天色大亮，栖霞山上一声哈欠响彻云霄，原是术明一觉睡到大天亮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