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 朕就静静看你表演 - 黄意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22章

第122章

还真叫姜定勋不幸言中了,此次稽查私盐,月仙确实没有打算轻易收手。

自打初一接到圣旨,她就领人在清江浦驻扎了整整一旬,期间查获私盐已有三千石之多。

附近的私盐贩子也都陆续收到了风声,但若想借漕运夹带私盐,就必然不可能绕过淮安。因此,不少人选择在漕船到达淮安之前,将船上的私盐卸下,改走陆路运输,等漕船通过了清江浦,再将私盐装船运载。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随着淮安开始严查私盐,紧接着,淮安上游的宿迁,下游的宝应、高邮,都迅速沿河设卡,将偷偷装卸私盐的水手船工逮了个正着。

而后续发生的事情,更让这些私盐贩子始料未及。

以前也有官员临时稽查私盐,但那大多是象征性地抓几个人交差,被他们押入大牢的私盐贩子,往往只是被关押十天半个月,等避过风头,只需给当地衙门送点银子孝敬,立马就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出来。

但这一回,姚栩直接将拒捕的盐贩斩首示众,其他人按律杖一百,徒三年。衙役下手似乎也格外地重,光是杖刑就直接打死了将近一半的盐贩。

剩下的一半虽然侥幸未被当场打死,但后续重伤不治者众多,可以说,落在姚栩手里的私盐贩子,几乎都难逃一个死字。

姜定勋这些天有意深居简出躲着姚栩,但属下报上来的消息越来越叫人心惊,给京师去信也尚未收到回音,案牍公文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直到听见下人通传,说许益来了,这才勉强定了定心神。

许益搓着手,几度欲言又止,显然也是完全没料到,姚栩不仅跟他们动真格,还有这等雷厉风行的手腕和做派,“下头的人,都背地里管姚栩叫小阎王……”

可不是么,平时看姚栩,无非就是冷淡清高些,谁能想得到,大学士府上的骄矜公子哥,顶着那样俊秀的一张脸,动起手来喊打喊杀却毫不留情。

姜定勋想到这里,心中更觉烦闷,他不耐烦地挥手打断许益,“甭管她是个什么阎王了,你且说说,你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许益叫他别太心急,“姚栩之前在清江浦住了十天,打量着盐贩子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才刚挪回巡抚衙门去处理公务,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功夫。往京师去的人也在路上了,今儿是十八,我跟您打包票,最迟月底,姚栩一准要被免职。”

二十二日是经筵秋讲的最后一天,自月仙外放后,皇上也照惯例留乔怀澈饮茶闲话,却不似月仙在时一般共议政事,皇上和乔怀澈说得最多的,恰恰是她的事情。

对她的这份想念,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分享,但是又不能随便找任何一个人分享,旁人都以为姚栩是他的妹婿,所以才备受恩宠,只有她的这几位好友才懂,他不是盼着妹婿或者臣子早日归来,他盼的只是阿栩这个人。

譬如他得了阿栩的信,若是跟戴春风讲,就不如跟乔怀澈讲更有意思。

乔怀澈面圣时总是知无不言,不像连濯他们几个格外拘礼,倒是和阿栩有点像,所以也总会在不经意间,稍微透露些他们友人间平时相处的趣事。

皇上近乎贪婪地听着,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那认真的神情,远胜过经筵听讲。

乔怀澈看出他心神不宁,知道他是在忧心查盐的进展,宽慰道:“臣听说,两淮的私盐贩子无不震慑于阿栩的雷霆手段,各个闻风丧胆。”

皇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缓和,“朕知道她的厉害,只是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越是一切顺利,才越是奇怪。”

乔怀澈一知半解地劝,“阿栩身份非同一般,且有您的旨意在,或许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呢?”

皇上不以为然,“阿栩大刀阔斧地查盐,就算他们忍得了一时,也定然会在背后谋划着如何阻挠。”

更何况,阿栩早就在奏本里预见了此事的走向。

她一笔一划地写着,“臣静候弹劾。”

翌日,皇上御皇极门升座听政,他正襟端坐,却总有隐约的预感,像在等着什么发生,却又说不清具体要发生什么。

直到一个七品监察御史出列上前,肃容奏禀,“都察院收到登闻鼓下诉状,有百姓状告凤阳巡抚姚栩,强纳良籍女子为妾。”

皇上很错愕,“你是说,姚栩……她,她逼良家女子给她做妾?”

她一个姑娘家纳什么妾啊……

监察御史满脸凝重,“回皇上,这女子的家人迫于姚栩的权势,不得不进京击鼓鸣冤。且我大彰早有律令,男子年过四十无子者,方可纳妾,姚栩此举不仅目无纲纪,更是丝毫不顾及长公主殿下的颜面!”

他说着,撩袍跪下叩首,“臣请皇上即刻派人彻查!”

皇上蹙着眉一语不发,甚至很是为难的抿起了唇,底下的漕运派臣子看在眼里,认定是皇上还想着偏袒姚栩,便又有几人站出来一起跪下造势,恭声请万岁将姚栩革职查办。

他们在底下山呼万岁,宝座上的皇上却突然以袖掩口,重重地咳嗽起来。

薛放面色通红,弓着腰,很吃力的一副模样,吓得戴春风凑上前连连为他拍着后背顺气。

好容易喘匀了气,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撑着膝盖擡起头,往人群中去找姚疏。

姚疏面无表情地同他对望,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无奈,最后干脆把眼睛直接闭上了。

薛放捂着肚子,咳得更厉害了。

跪着的漕运派愈发摸不着头脑,几人交换了眼神,认定皇上这是要装病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于是那监察御史再度恳请道:“万岁切莫因为姚栩气坏了龙体,臣愿前往淮安,将姚栩绳之以法!”

皇上俯身仍在咳嗽,勉强抚着胸口直起上半身,阴恻恻地扫了下面跪着的臣子一眼,冷冷地反问道:“绳之以法?我大彰的御史,如今已经能仅凭一面之词就直接定罪断案了么?”

监察御史缩了缩脖子,“微臣失言,微臣的意思是,要将此事的真相查明……”

皇上勾起唇角,“登闻鼓下的状纸,朕都还不曾过目,卿等便急不可耐地在朝议之时公之于众,怎么,怕朕包庇姚栩么?”

他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们的心思,他们反倒支吾起来。

薛放淡淡道:“姚栩在淮安稽查私盐有功,朕没见到有谁上本为她请赏,反而是她这个妾,如今真假不知,你们却争先恐后地要朕将她革职查办。”

他的声音不大,刻意压低的语调比平时更加威严,叫人不寒而栗,“齐琮,都察院如今是愈发没规矩了,这点小事,难道也要朕亲自动手料理?”

齐琮早就猜到,姚栩今日之所以被弹劾,必定是因为得罪了漕运派,故而虽被点到名字,却也面色坦然,“臣失察,请皇上恕罪。”

薛放往身侧去找季秋,“既然都察院行事如此不严谨,这件事就交给北镇抚司来查。”

他懒洋洋地又往下扫了一眼,“今日弹劾姚栩的人,将名字一一记下,倘若此事为真,朕有重赏。”

“倘若是诬告,”他别有深意地顿了顿,“一律发配戍边。”

地上跪着的几个人明显瑟瑟发抖,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得咬牙坚持,“此事千真万确,圣上尽可派缇骑去查!”

薛放懒得跟他们说车轱辘话,摆摆手叫散朝,过左顺门往文华殿去,等着齐琮一会将案卷送来,正闭目养神,戴春风进来通传,说连濯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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