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1章开疆拓土创基业一

暮春三月，柳絮漫天飞舞，榆钱枝头摇曳，春燕啄泥，草长莺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通向北路道河城的官道上，缓缓驶来两辆华丽的马车。水生一身鲜亮的素锦长袍，骑着一匹白马，在头前引路。二虎坐在头辆马上车，嘟着嘴说道：“让一个小孩子驾马车，亏你们能想得出来，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大人。”水生说道：“我不及你这个年纪，已在崖壁上攀岩了，一天两个来回，就问你苦不苦？”二虎说道：“就你一个人？”水生怅然说道：“老师看得紧，哪也去不了。练完功夫，还要读书，孤零零一个人，我向谁抱怨去？你比我强多了，就知足吧。”

车内传来女子窃窃的笑声，二虎闻听，说道：“水生哥，你经常去涂山国京城是怎么回事？”水生说道：“小孩子嘛，正是馋嘴的年纪。趁着老师中午打盹功夫，我偷偷下山，去城里吃好东西。”二虎一脸神往说道：“那里吃东西不花钱吗？”水生说道：“真不用花钱，来林寨之前，反正我没见过金银。或许用来装饰宫殿了？宫殿倒是很漂亮，首领的王府根本比不了。”

车内又传来笑声，二虎问道：“你和圣女怎样认识的？”水生说道：“都城里有很多游园，我在山上哪见过这些？吃饱喝足就四处逛游，看见好多同龄人玩投壶，射靶游戏，我忍不住也参与其中。我自幼学艺，他们哪里能赢得了我？次数多了没人愿意接纳我，反而说我是野孩子。唉！我自幼被抛弃，可不就是野孩子吗?”二虎说道：“你身世也够可怜的。”水生说道：“有一次我被一群同龄人追撵，在一座桥上躲藏。遇见一个穿白衣女孩儿走过，她很会体贴人，慢慢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二虎说道：“她就是圣女吧？你多咱知道她是圣女的？”水生叹道：“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我和朝露走的越近，越遭人非议，老师再不准我下山。这时我才知道她是圣女。”“后来呢？”二虎问道。水生说道：“小孩子哪来这些问题，没个够了。”二虎笑道：“两个姐姐让问的，换做我，懒得知道你那点事情。”水生叹道：“朝露就来山上找我了，少男少女独处，惹人闲话。女王倒是不反对我们交往，老师却不同意，硬是将我送到乾元关戍边。以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

这时车内传来绿珠的声音：“水生哥，百里先生为何将大牛分开呢？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水生知道她的预感很灵验，问道：“赤术呢？他那边怎么样？”绿珠说道：“我又不认识他，怎会知道什么情况。”二虎说道：“李家集的李长更呢？你认识他的。”绿珠沉默片刻，说道：“他倒是很好，经常会和谷里联系。”二虎说道：“大牛哥有很多帮手，不会有事吧？”水生说道：“先生是要把战火烧到别人后院去，周军四处救火，自然无力去攻打华国。大牛虽然鲁钝，呼延将军和刘松涛一个经验丰富，一个做事老练，都是好副手。只要按照先生的计策，绝不会有事。大力训练的一批细作，往来传递军情，真有事情，三天的距离，救援不是难事。路上人多眼杂，不要再谈论这些事情了。”

水生放马来到后车，对阳明先生说道：“一路上行人皆是由北向南走，男女老少衣衫褴褛，难道北边还在闹灾荒不成？”阳明先生说道：“去年冬天三场大雪，积雪消融成水，按说能缓解旱情。难道庄稼没有耕种？”水生说道：“一会再遇见人，一问便知。”阳明先生说道：“多谢公子资助过年银两，又备了马车行路，让读书人深感不安。”水生笑道：“先生不必客气，都是章明老人吩咐，我只是照章办事而已。”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扶老携幼的行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好生悲惨。水生下马将其拦下，向一位年长者问道：“前方发生何事，老丈拖家带口要到哪里去？”老者一脸苦愁，叹道：“家乡闹灾荒匪患，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这才逃出来沿路乞讨。听说南边安生些，乡亲们来这边谋条活路。”阳明先生问道：“老丈是何方人氏？”老者说道：“肃阳城人。”阳明先生一脸惊讶，说道：“肃阳城属西院郡国管辖，距离这里可不近呀。为何不去西郡都城，反而舍近求远，来南郡都城呢？”旁边一个枯瘦年轻人说道：“西郡连年打仗，徭役苛捐杂税，反复折腾，老百姓早就受够了。去年秋天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官府不仅不放粮赈灾，反倒以南边交战为由，不断增派杂捐。一些饥民被逼上山为匪，官府就派兵清剿，双方反复交战，哪里还有百姓的活路呦。”

水生吩咐二虎拿出干粮分给大家，说道：“乡亲们先吃些干粮，歇息一下。我们就因为在石城过不下去了，要返回河城。南边不像大家听的那样容易讨生活。”水生向阳明先生问道：“肃阳距离河城远吗？”阳明先生叹道：“不算远，也就百十里路吧。来南郡，河城是绕不开的地方，看样子，家乡形势也够呛呀。”水生说道：“明知南郡民生艰难，再让他们过去，人地两生，简直就是送死。”阳明先生叹道：“故土难离，但凡有一线希望，不至于背井离乡去逃难呀。”水生丢下一句“等一下”，走到前车跟前，掀帘问道：“咱们带有多少盘缠？”

翠竹打开包袱，仔细清点一下，说道：“三百两黄金，一千多两白银。”水生笑道：“这么多，香云儿没少给呀。”绿珠说道：“不是你一个劲说‘足够了，足够了’，姐姐能把家底搬到车上来。”水生回到后车，说道：“距离河城还有多远？”阳明先生说道：“约有八十里路吧。”“前边还有大点的城镇吗？”水生问道。阳明先生说道：“二十地方，有一座武安城，是武安伯侯景的封地。”水生说道：“就是他了。劝劝大家回去吧，如果仅是动荡不安，还是有办法解决的，总比异乡飘荡容易些。”

在两人反复劝说下，逃难人群终于调转过来，跟随马车向北返回。水生问枯瘦年轻人：“兄台怎么称呼？被逼做匪的饥民有多少人？”枯瘦年轻人说道：“小的唤作鲁二强，为匪的饥民约有四五千人呢。”水生说道：“匪首有多大能耐，竟敢反抗官府？”鲁二强说道：“大头领叫孙得富，二头领叫马河奎，是郡国刀骑营的马刀手。原先是一屯的袍泽，因伤退伍了。”水生笑道：“兄台因何退伍呢?”鲁二强脸色骤变，颤声说道：“小的没，没当过兵，一直在家务农。”水生笑道：“不必放在心上，我仅仅好奇而已。一会到修德镇，麻烦鲁兄召集大家守些规矩，分批进去吃饭，再组织人手多备干粮饮水，晚上就在路上歇息。”

阳明先生说道：“为何不在城内住宿呢？”水生说道：“百十号人呢，需要五六家客栈，分散住宿，吃喝拉撒很不方便。再说突然出现这么多饥民，必然引起差役盘查，太麻烦了。”阳明先生说道：“公子说的也对，饥民逃难，不会带着官凭路引。”水生说道：“先生为何弃官教书呢？”阳明先生说道：“每天遇到许多冤假错案，又不能为苦主发声。既不能狼狈为奸，又不能伸张正义。时间一久活似行尸走肉，不如一走了之。”水生说道：“先生任职，至少少一个贪官，先生离职，多少人争抢这个职位呢。”阳明先生说道：“融不入污浊的官场，反被视作异类，无所作为，留在官场有何意义？”

水生说道：“武安伯侯景是个怎样的人？”阳明先生说道：“周国重武轻文，军功封赏要大于文官。武安伯是郡国边军的大将，因军功得此封赏。此人贪婪残暴，因屡屡屠城闻名军中，被人戏称为屠伯。在郡国边军中，地位仅次于满顿。”水生说道：“武安伯抢占的土地多吗？”阳明先生说道：“具体有多少，官府也无法统计清楚。武安伯收租很有一套手段，当地百姓私下里都叫他‘猴精’。”水生笑道：“‘猴精’？有些意思。”百里先生说道：“当地坊间传诵‘小斗借粮大斗追还，敢借一次，一辈偿还’。在秤砣上也做文章，小秤砣卖出，大秤砣买进，一进一出，两三分的重量就出来了。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水生叹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满顿呢？他的封地在哪里？占得土地多吗？”阳明先生说道：“六个勋贵中，大将军处事低调，左右逢源，口碑还行，从未听闻他与民争地的讯息。郡国因军功封赏的只此两人。他的封地是东路道河朔城，称作河朔伯，领地内多以山林为主。”水生叹道：“回到河城，如何安置他们，还是个麻烦事。”阳明先生说道：“小刘庄倒是有许多河滩地，稍加整理，就能耕种。只是安置他们，房屋农具粮种，需要花费不少银两。”水生笑道：“晚上先生和大家谈谈安置的去处，我来解决银子的事情。”阳明先生默然应承，心想：章明老友从未提及这位公子的来历，如此明晓大义，绝非普通人。

夜晚宿营时，水生围着篝火询问：“二强兄弟，你离开家乡多久了？”鲁二强：“兜兜转转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啥时会是尽头。”水生笑道：“我这人怎么样？能交朋友吗？”鲁二强顿时警惕起来，说道：“公子出行香车美人，花钱阔绰，定是世家子弟，小的真高攀不起。”水生说道：“人群里还有你的同伴吗？”鲁二强问道：“公子问这个作甚？”水生笑道：“你一定好奇，我如何知道你是行伍之人，还是个逃兵，对吗？”鲁二强缄口不语。水生笑道：“兄弟不用担心，逃兵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紧张的，却第一次遇见。”

鲁二强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公子和我们非亲非故，就能慷慨相助，就冲这一点，我信服公子是乐善好施的好人。小的的确是个逃兵，因看不惯军队在别国屠城掳掠，偷机会和三个弟兄开了小差。逃兵是重罪，只能带着妻儿老少在外逃亡。公子真是好眼力，也是军旅中人吗？”水生说道：“军人保境安民是天职，到别国烧杀掳掠就是强盗。不做强盗，不仅不丢人，反倒是件好事，用不着自责担心。”鲁二强讶然说道：“公子也这样认为？”水生说道：“后夜带上你的同伴，在城门口等我。”鲁二强诺诺应命而去。

次日天刚微亮，水生吩咐鲁二强，早早叫醒众人赶路。路上不断有饥民加入，过了河阳城，饥民队伍竟然增加到五千余人。水生挑选百十号壮年人，编成两屯，设置什长屯长，任命鲁二强为百夫长，管理军队，维持饥民稳定。

鲁二强早和水生关系妥帖，问道：“公子尊姓大名，也方便称呼。”水生说道：“白云飞。”鲁二强说道：“白公子怎知我是行伍之人？”水生笑道：“军中的一些习惯，称呼，一时半会不会改变。你几次言语躲闪，我猜测你不是正常退伍，那就是逃兵了。先不说这些，在武安得的银子还有多少？”鲁二强说道：“购买农具粮食衣物等，尚余六千多两。”水生说道：“如今世道不稳，乡亲们在一块耕种劳作，难免遭歹人惦记。你现在是百夫长，将来还要做千夫长，要确保乡亲们周全，没有兵器不行。你带上几个可靠的弟兄返回河阳城，找一家铁匠铺打造五百把钢刀。没有兵器，我的百夫长就是没牙的老虎，遇到歹人，干吼可不起作用。”鲁二强笑道：“得令。事情办妥，我去小刘庄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