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3章成大事勾心斗角三
两人正在说笑,卫欢敲门而入,看见水生在里面,赶忙施礼。郡主说道:“在家里不讲那么多规矩,和二虎一样,叫声大哥就行。”卫欢神情庄重,说道:“大将军和义父是兄弟,我不敢乱了辈分。”二虎挑门帘进来,嘻嘻笑道:“这就对了,我早说过不能乱了辈分。”卫欢瞪他一眼,说道:“香云儿姐,按照您的吩咐,我已将事情探明。那两个女的和家主住在张府,其余人住在小南门昌盛客栈。”郡主说道:“此事再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吃过饭,先去休息,晚上咱们一块出去。”两人诺诺退去。
水生一脸疑惑,说道:“用得了这么多人吗?”郡主娇俏的脸颊露出俏皮:“都搬到咱家来,我看着才舒服呢。”水生取笑道:“妥妥一个财迷。”郡主说道:“前天秋水姑娘送信,有两个喝花酒的客人提起,过去经常去华国木部做生意。就嘱咐姑娘们留心扫听。你猜结果怎么样?其中一个人讲到去年经过水部林寨时,有几箱子重要的货物被扣留。秋水姑娘虽然不知道咱们的来历,但凡涉及到华国的事情,都会派人送信过来。”水生喃喃自语:“真是个有心的姑娘。就告诉她一次,我是华国的买卖人。”郡主嗔怨道:“又想怜香惜玉了?现在两国打仗,有什么生意可做?她是个聪明人,能猜不出你来南郡的目的?”水生急忙道:“哪有的事?你让卫欢过去查看,两人住在张府?”
郡主说道:“我让卫欢和翠竹一前一后过去查看。他被一个红衣女子认出了身份,傻小子浑然不知,人家竟然一路跟踪到了酒肆。翠竹讲给我听,我也很纳闷。她既然认出了卫欢,为何没有告发呢?”水生说道:“都被人家认出了,还让他再去冒险?真是的。”郡主说道:“事出蹊跷,总要知道他们来南郡的目的吧?今天你若没来,我就去夜探张府了。”水生一把将郡主拉到身前,仔细端详。郡主羞赧道:“有什么看头?拜了堂,让你看个够。”水生叹道:“你的胆识比本事大多了,今晚相公努努力,把好东西都搬来奖励你。”
夜色朦胧,水生和郡主换好装束,从角门掠入张府,在楼顶上穿行。依着记忆,很快找到张府的小别院。水生趴在垂脊上四处观望,已经看不见大火焚烧的痕迹。巡更的护院家丁,仍旧提着宫灯,往来巡查。房间内灯火通明,不时传出男女轻佻的嬉戏声。水生独自跳入院中,蹑手蹑脚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观瞧,只见一个绿袍妖媚女子,坐在虬髯胡商腿上,一边向胡商喂食,一边不停地言语挑逗,旁侧坐着一个红袍女子,端起白玉酒杯,频频向胡商口中灌酒。果真是北郡的胡商。中年胡商说道:“这一次送来一千个苦力,蓓玉立了首功,想要什么奖赏,说说看。”绿袍女子的嗲声嗲气说道:“一路颠簸劳碌不得歇息,蓓玉想要什么,大人不知道吗?”胡商哈哈大笑:“你呀,性情一点都不改。今晚老爷高兴,就由你来侍寝。”说着,双手在她身上肆意抚摸起来。
红袍女子说道:“这批兵器,令狐青云已和大管家完成了交割。昨天我到市场上查看,马匹也已全部卖掉了。回程带什么货物,请大人决定。”胡商笑道:“明月办事一向用心,还是老规矩,带些布匹茶叶回去。这几天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晚上,老爷再叫你过来。”明月施了礼,款款退出,房间里随即传出拨云撩雨的声音。
水生闪身躲在暗处,看着明月走入侧房。欲要再次探听,房内的声音让他浑身发热,立即跃上房顶,拉着郡主向藏宝楼掠去。
水生依旧从窗户进入楼内,打开火折,沿着楼梯,小心翼翼走到一楼。借着微弱的亮光,水生见架子上空空如也。正在纳闷,郡主刚好从楼梯下来,水生摇摇头,郡主没有理会,举着火折四处查看。好一会功夫,郡主的目光落在东南角落的两个柜子上。水生打开柜门,里面依旧空荡无物。郡主一语不发,盯着墙壁上一幅孤零零的卷轴思索片刻,低声说道:“银库里面挂财神像才对,山水画是不是很突兀。”
水生走到近前,掀开卷轴,赫然出现一个暗格,两人大喜。水生伸手进去摸索片刻,随着手掌转动,两个柜子向两侧缓缓打开,原先的位置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郡主刚要进去,被水生拦住,说道:“你在上边盯着,免得都中了圈套。”
水生举着火折,沿着阶梯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一个个木架上,堆满了黄白之物和珠玉宝石。水生将金锭装满三个袋子,拎起来原路返回。郡主探手进去,扭动机关恢复原样。
两人从窗户爬上房顶,相视一笑,拎起袋子,施展轻功欲要返回。不承想袋子太重,郡主飞跃时,不慎踩落瓦当,黑夜发出很大声响,被巡夜护院家丁察觉。当即响起急促的锣声,众护院纷纷抬头望向房顶,不住地大声呼叫,引来更多的护院。有七八个会轻功的护院,跃上屋顶,挥舞钢刀围了上来。郡主哪见过打斗的场面,心里发慌,身躯欲发无力。水生见状,抡起袋子砸中两个近身的护院,跃起回转身躯,又踹倒一个,三个护院跌落地上,不住地痛嚎。其余四人加了防备,挥刀同时向水生砍去。水生只得抡起两个袋子,堪堪抵挡。
郡主见再无人能到屋顶,反而冷静下来,索性坐在房坡上观战。转眼功夫,水生又打落两人,剩余两人握紧钢刀,犹豫不前。水生刚想飞身解决二人,接连两声惨叫,两个护院身子随即栽倒,沿着斜坡滚落地上,竟无半点哀嚎。水生诧异,抬头看去,只见对面屋顶上,影影绰绰立着一人。水生不敢犹豫,腾出一手,将郡主拉起,揽住蜂腰,踏空而去。
翻出院墙,水生将袋子交给二虎卫欢,四人迅速离去。回到酒肆,水生将郡主轻轻放下,点着她的额头叹道:“你倒是心宽不怕事大,刚才还不趁隙先走?爱财如命,说的就是你。”郡主咯咯笑道:“不是还有你吗?”水生说道:“这点东西,你一根头发我都不换。算啦,这也是最后一次。我要睡觉去了。”说罢,在她脸颊上亲吻一下,转身离去。
水生走到院子,蓦然向房顶望去,眼前一道人影一闪不见。水生旋即跃向半空,追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在屋顶追逐,眼见即要追上,前边的人影突然越过城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水生心里生疑,聚集真气,身如闪电,向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功夫不大,水生又看见那道人影,立即加快速度,在即将进入一片密林前,水生终于将他截住。那人一身紧身黑衣,包头蒙面,也不说话,挥掌劈向水生面门。水生侧身躲过,反掌削切蒙面人的脖颈。那人低头躲过,双掌成拳,击打水生腰眼。情急之下,水生向前掠出丈远,堪堪躲过。两人战有十个回合,水生变换身形,一招声东击西,诱使黑衣人招式变老,双臂来不及撤回之际,被水生一掌重重击在左肩。黑衣人吃痛,“啊呀”一声,倒地不起。
听见黑衣人低沉地呻吟,水生登时愣住,心想:怎会是个女人?“你出手竟这么重?扶我起来。”黑夜人幽怨地说道。水生两眼紧盯着她,身子却一动不动。黑衣女子哀怨道:“刚才还抱着美人,现在送到眼前,反倒无动于衷了。”水生依旧一动不动。黑衣女子叹道:“你的身形和他一模一样。时间如同扬沙,既抓不住也收不回。我曾经也是她那般玉洁清纯,春梦却在年华中空转浮沉。唉!刚才你还怜香惜玉,换我为何不行?”水生冷冷说道:“你不是她,更不能和她比较。你引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黑衣女子愤然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机密,为何不杀了我灭口?”水生一怔,说道:“你若想告发,今夜就不会出手相助了。我没下杀手,你活动一下筋骨,早些回去吧。”黑衣女子悠悠说道:“果真是你。有件事情求你帮忙,我一定记住你的恩德。我只要还活着,早晚会报答你。”水生冷冷说道:“你叫明月?你把人当苦力买卖的时候,已经失去让我帮忙的资格了。”明月吃了一惊,说道:“你竟偷听我们说话?”水生叹道:“哼,如此卑劣龌龊的事情,一经你们的口,竟然变得光明正大轻轻松松。他们也有一家老少人口,血脉亲情性命在你们眼里,还抵不住几枚铜钱。人情味,真的不如铜臭味吗?”
明月缓缓起身,揉揉疼痛的肩膀,轻轻呻吟,说道:“我的家主复姓贺兰,单字德,是北院郡国最大的商人。和西院郡国的王敬业,东院郡国的上官旭城,以及南院郡国的张和贵,并称周国四大巨贾,专为边军供应军需。年前家主接到张老板的书信,亟需五千苦力来打造兵器。家主三次共送来两千人,都是北狄国的战俘。一个苦力换得三十两纹银。”
水生转过身,愤然说道:“三十两纹银就买一条人命?还抵不上一匹好马的价格。你告知我这事是何用意?”明月说道:“苦力这次运送了四十辆大车的兵器,大约一万件刀枪,十万支羽箭。”水生思忖片刻,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明月笑道:“这不是交易,我要你帮我救出北狄国的战俘,一个都不能少。”水生讶然说道:“刚把他们卖掉,再让我营救回来,是你的主意还是家主的主意?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明月叹道:“后天一早我们商队就要启程返回北郡,一定会走东边的粮道。除了布匹茶叶,还有装载三十万两白银的车队。”水生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左思明月,很婉约的名字。”明月粲然笑道:“心动了?你劫商队货物那天,我就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水生说道:“那不叫劫,确切的说,叫作物归原主。”明月说道:“我们真金白银买的鱼鳞,到你这里怎么就成物归原主了呢?给钱了吗?”水生正色说道:“触犯律法的货物,官府要罚没的。不把你们抓进大牢,已经法外留情了,还敢要钱?”明月笑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真能胡搅蛮缠。”这一笑,竟然牵连到左肩,痛得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水生上前,右掌聚真气为她活血化瘀,一股热流瞬间在明月肩头流转。一会功夫,痛感渐失。明月叹道:“左思是北狄国南燕城的大姓。那一年我才十六岁,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牧马放羊,逍遥惬意。无论走多远,我都不用担心迷失方向,圣洁的雪山脚下,就是我的家。早晨从帐篷里出来,天空是多么瓦蓝清朗,云朵是多么洁白厚实,羊群上了山坡,你会分不清哪是羊群,哪是云朵。你见过马兰花吗?成片的紫色花朵,像女孩的心一样纯洁晶亮,你见过蒲公英花吗?轻轻一吹,花朵即刻在空中飞散,那是少女的梦想。算上今年,我离开南燕城都六年了。”
水生说道:“救出这些人后,他们能去哪里?回北狄国吗?路途迢迢,显然不可能。”明月从袖中取出一枚镶嵌紫色宝石的戒指,在指间摩挲片刻,交给水生。叹道:“虽然他们是战俘,也是北狄国的勇士。将军拿出这枚戒指给他们看,这两千人会像忠诚自己国家一样,成为你的战士。怎么样?”水生诧异,将戒指小心翼翼收起,说道:“你还要回去吗?”明月眼神黯然,默默点头,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