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1章交战借兵频立功一

立冬时节，北方的天气已经无比寒冷。树叶早被呼啸的朔风，刮的一点不剩。南郡上空天色阴沉，光秃秃的树枝在半空中怪异地舞动，给石城增添了几分鬼魅气氛。

酒肆门前的杏黄酒旗仍旧随风飘动，当垆卖酒的绿衣少女却换了人。如今卖酒的女子灵动而俏皮，一身粉装，楚楚动人。绿珠喜动不喜静，逐渐熟悉了郡主姐姐安排的工作，一张巧嘴，声音甜美，招揽了不少回头客。曾几何时，她见到水生有过几念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转眼即失。更多时间，是享受他哥哥一般的呵护。

当水生回到酒肆时，绿珠只是浅浅一笑，说一声“翠竹姐姐在后院呢”，自顾忙活，再不理会。水生倒很识趣，向柜台后的章明老人点点头，从后门走入院中。

水生回到房间，褪掉假面，换了衣服出来，顿时光彩照人。翠竹端上热茶，水生见她双颊冻成红扑扑，玉指也略显粗糙，一把抓过，心疼地说道：“不习惯北方的天气吧，早说了很冷的。要多穿些衣服保暖。”翠竹笑容温柔，眼神传情，仿佛要表达心声。水生笑道：“刚才还想着让大力送你回林寨，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舍不得了。”翠竹说道：“不像你想的那样娇贵，跟你在一块，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得。绿珠在家被宠成啥样了，到这里照样的干活。”水生笑道：“变化是蛮大的，我都不敢相信了。香云儿呢？怎么没见着她。”翠竹说道：“瑛姑生了个小公子，姐姐一早看望去了，这会也该回来了。”

水生笑道：“刘大猛当爹了？真是天大的喜事。一会我去凑份热闹。”正说话间，郡主掀帘子进入，依然是一身莹莹的绿裙，气质高贵，五官精致，宛如落入人间的仙子。郡主笑道：“刚才在门口，绿珠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以为她在取笑我。专程来看望我们姐妹，还是另有事情做？”

水生笑道：“当然是专程来看望两位娘子的。”郡主接过翠竹递来的香茶，抿着嘴唇喝了一口，笑道：“真的？你这双不会哄人的眼睛，已经透露了你的心事。快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姐妹去做。听说西边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传的满城沸沸扬扬，做的不错。今晚要不要让翠竹妹妹犒劳你？”翠竹顿时羞的满脸通红。水生讪笑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咱们要不要经营一家酒楼？”

郡主说道：“倒是个好主意，你就不怕累坏了两位娘子？容我想一想再说。酒楼里客人博杂，三六九等什么样的人都有，达官显贵不稀得去那种地方。茶楼显得高雅，如果增加些歌舞，倒是个好去处。”说着，端详翠竹一会，接着说道：“妹妹生得美艳倾城，柔美可人，一准能招揽很多世家公子的青睐。就连王府内的消息，怕是也能得到。”

水生说道：“我可舍不得两位娘子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今后只允许笑给相公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吧。”郡主叹道：“王侯将相无亲情，为了争权夺利，女人历来都是交易的筹码。大将军满顿为攀福贵，将女儿献给年纪比自己都大两岁的郡王为末等妃。洪启明将正值花季的妹妹献给花甲之年的国主，换取了大将军之职。末等妃，在王宫里，地位还不如有品级的宫女。”说着，伸过纤手放在水生的掌中，笑道：“还是相公纯良敦厚，也最懂怜香惜玉，拿自家的女人做宝贝。为了圣女姐姐，还不惜冲冠一怒呢。”惹得翠竹在一旁咯咯发笑。

水生讪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郡主说道：“咱家要开茶楼，就在石城开最大最好的茶楼。我也舍不得如花似玉的绿珠妹妹抛头露面，笑给外人看。”

徐记饭庄内，水生依旧一袭白衣，潇洒俊逸。翠竹女扮男装，清秀婉丽。翠竹取下包裹，放在桌上，笑道：“恭贺刘大哥添丁之喜，一点薄礼，请笑纳。”刘大猛急忙说道：“太贵重了，香云儿姑娘已经给过了。这如何是好。兄弟我拿什么回报呢。”水生笑道：“刘大哥重情重义，什么能比得过情义呢？”刘大猛叹道：“我是一介武夫，何德何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也不便多问细节。还是那句话，只要兄弟能做到的，你只管说来便是。”水生说道：“情义不是用来做交易的，大哥不用常挂在嘴边。我听香云儿讲，刘大哥至今赋闲在家，我们想开一座茶楼，到时候请大哥撑撑场子如何？”

刘大猛哪里听不出水生的好意，激动地说道：“让我如何感谢兄弟呢，我定当尽职尽责做事，来回报兄弟的盛情。”水生笑道：“大哥这几日就在王府附近找找房子，就一个要求，不要怕花钱。”刘大猛若有所思，点头说道：“一定照办。”两人又叙谈一会，水生和翠竹起身离去。

路上，翠竹问道：“为什么要劳驾刘大哥出面找房子呢？”水生笑道：“你是个小傻瓜，香云儿人缘熟络，尚且只能开小酒肆。你这位姐姐不想开大点的吗？还不是身份不便吗？如果是周国身份，她能开最大最好的酒楼。”翠竹恍然大悟，说道：“我可想不到这么深的关系。”水生笑道：“将来让你管理夫君的后宫，真要难为你了。”翠竹笑道：“香云儿姐姐不打你才怪。”水生说道：“这位娘子心思缜密，我真佩服她。要说温柔嘛，还是你好。”翠竹嗔笑道：“贫嘴。”水生说道：“在王府附近开茶楼，手续要严格很多，还是刘大哥的身份最适合。走，夫君带你到潇湘馆逍遥去。”翠竹嗔怨道：“水生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香云儿姐姐都不去那种地方。她若是知道了，看你怎么交待。”

水生笑道：“大冷天的，她让你陪我出来，难道是游玩不成？”翠竹妩媚浅笑，柔声说道：“姐姐早知道你要去---去那种地方？”水生说道：“不然呢？留你在家多好。”翠竹嗔道：“想得美。”

潇湘馆二楼雅舍内，秋水一身刺绣荷花锦袍，肩搭雅黄色披帛，尽显华贵。一双含情目，透出无尽的真情和渴望。水生笑道：“才一年时间，就不认得了？”秋水道个万福，说道：“秋水如何敢忘掉公子的大恩大德。虽然换了一副新面孔，凭声音，秋水也知道公子是回来了。”水生说道：“现在过得可好？一定要善待这些姑娘们。”秋水说道：“公子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位姓刘的大哥花费两倍的价格买下了潇湘馆，交于我打理。我询问再三，那位大哥只说受人之托，代为办理。秋水猜想一定与公子有关，秋水的身世何尝不凄苦，故此对待一众姐妹如同手足。只为生活，不为取利，公子大可放心。”说着，从床边的箱子里取出账本交于水生。

水生说道：“不必这么认真，你只要过得好就行。能看得出来，你还是那么善良。”一旁的翠竹噗嗤一笑，水生方才觉察自己话多，连忙说道：“我有件事情需要妹子办理。”秋水笑道：“公子尽管吩咐。”水生说道：“我和内子开设一家茶楼，需要几名擅长歌舞弹唱的花魁，能帮忙物色吗？月例高点无所谓，一定要色艺人品俱佳才好。”秋水笑道：“公子大可放心，秋水一定会物色几位巧言善辩，守口如瓶的姐妹。”水生点头称谢。秋水说道：“公子和嫂嫂需要吃些酒菜吗？秋水亲自给你们准备去。”

水生说道：“你怎知她是女子？我亲自化的妆，刚才刘大猛都没瞧出来。对了，刘大猛常来吗？”秋水摇头说道：“没听过这个名字。刘大哥，刘大猛，是一个人吗？这里交割完后，他再没来过。”水生暗暗佩服，心道：真是一位正人君子。

路上，翠竹忍不住笑道：“你就是这样哄骗女孩子的？‘你只要过得好就行’，‘你还是那么善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你融化了。”水生说道：“当你了解了她的身世，就不会这样说了。但愿世间再无苦难。”

南郡王府内，郡王齐扶摇聚集文武大臣，商议当前军政事宜。一个月前，羽林军统领孟罡禀报，三座军镇的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还折算了两员大将，将他气的七窍生烟。骑兵可以重新招募，两员大将却是他的心腹，在夺取王位的事情上，立下了大功。没有这帮潜邸心腹的辅助，弑父杀兄，承袭王权，他绝不会成功。至今，仍有两个侯爷蠢蠢欲动，觊觎郡王的宝座。朝中一些以相国为首的老臣，多对他的做法不满。尤其相国，由于大女儿是兄长正妃的缘故受到牵连，心中早已生出了仇恨。只要有一点差池，他就会万劫不复。

郡王说道：“边军已和华国交战了两次，虽然只是小胜，却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国主亲派的大将军正在筹划全线进攻。关键时刻，在南郡地界上，粮道屡屡遭到袭扰。虽然损失不大，影响却很恶劣，国主已派人来追究此事。巡检司负责侦查办案，这件事情赵大人有没有落实，是什么人干的？”

巡检使赵长明赶紧起身说道：“禀报郡王，臣已经查明，西边粮道是两狼谷匪寇所为，东边粮道是一群饥民所为。”郡王怒道：“又是他们！前番本王的三个军镇全军覆灭，大战在即，顾不上去剿杀。如今又出来作妖，是可忍孰不可忍。骠骑将军，你是羽林军大统领，半月前本王已下旨重建军镇，为何迟迟没有进展？”

相国刘继辅说道：“大将军率边军去了边关，南郡兵力早已空虚。只留孟大统领的三万羽林军，既要守护两条粮道，又要维持都城防务，兵力远远不够。是老臣让孟统领暂缓重置军镇，以防匪寇偷袭都城。”郡王冷笑道：“现在两国开战，事务繁多，相国大人还不够忙吗？什么时候操心起军务了？”相国说道：“大司农管理钱粮调度，太尉管理兵马运转，地方有各道府衙管理。各司其职，老臣代郡王管理百官。孟统领有事上凑，老臣自然先知道。今年为战事准备，全郡各道加重了赋税徭役，又征调了不少役夫，民怨极大。匪寇煽风点火，伺机滋事，道路很不安全。老臣因此不赞成大统领分散兵力。”

郡王说道：“赵大人讲是两狼谷的匪徒袭击了粮草，请问相国大人，该如何解决呢？”相国说道：“两国战事开启，攻打华国才是头等大事，举国上下都在为此忙碌，比较起来，匪患仅是疥癣之疾。当初老臣曾提议，粮草由各郡自己负责押运，郡王却以南郡兵力充足，可以保证地方安全为由，予以拒绝。两条路运送粮草军需，加起来有三千多里的路程，任何一段出了事，南郡都担待不起。”

郡王说道：“大统领别光站着不说话，讲一讲你的想法。”孟罡起身说道：“臣留下巡防营拱卫都城。其余三万羽林卫由六个参将率领，分段保护粮道，确实无兵可调。臣打算临时招募两万新兵，已将奏折呈报韩太尉，一直没有得到批复。只要招募到新兵，即可恢复军镇，封锁两狼谷匪寇。”

郡王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本王一直没接到奏折。”韩太尉起身说道：“是臣压下了大统领的奏折。年初已经招募五万新兵扩充边军，为运送粮草辎重，又征调了十万役夫。如今全郡各道府衙十二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已经没有了，留下一些老幼妇孺在家耕种。臣实在招募不到兵员。”

郡王说道：“相国去年呈报全郡人口田亩，数量足有一百五十万户，八百多万人口，短短一年时间，连两万新兵就招募不到吗？”相国说道：“大王有所不知，去年国主下旨清查全国人口田亩，包括各郡侯爷勋贵官员个人庄园内的佃户，仆役等，一律不得隐瞒，才能得到大概得数字。”郡王说道：“大概数字？相国话里有话呀。”

相国说道：“两位侯爷，贵族世家，多年来跑马圈地早已占去南郡一半的田地。失去土地的农户中，一些做了佃户，有家主庇佑，不用再服徭役兵役。一些成了流民，躲进深山密林，一些做了乞丐，四处乞讨。能够真正服役的农户不到一半。刚刚韩太尉所说，句句属实。要改变这个困局，只有从侯爷和勋贵世家想办法了。”

提起两位侯爷，郡王脑仁都疼。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撑，没少许诺他们好处，尤其世家勋贵，都是自己王位的根基，那个能动得了？就拿满顿来说，既是王亲，又是统帅二十万边军的大将军。这些家族的部曲，仆役，佃户，人口数量加起来足足有三四百万，时刻威胁着自己的王位，一时半会又无法撼动。郡王长叹一声，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司农说道：“以前华国岁贡粮食布匹等物质，我郡所得，足够军队半年用度。如今两国交战，今年的岁贡只怕成了泡影。二十万边军，十多万役夫，日耗无数，再增加百姓赋税，只怕引起民间骚乱。臣请郡王下旨，加重征收都城内商贾豪富的赋税，以解军队消耗。”郡王说道：“准奏。”

韩太尉说道：“臣想办法招募精壮流民参军，请郡王下旨，分出一些公田，用以稳定人心。”郡王想了一会，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