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2章谋远计北国立功二
水生一行七人,乘船渡过淇江,来到对岸土部境内。
依着地理志记载,水生找到一条早已荒废的小路,先来到两国边境。又在当地人帮助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绕过周国边军的驻地,于重阳节前终于来到了石城。
林大力见到众人,惊喜之情难以言表,将自己的经历前前后后细说一遍。百里先生听后,思索片刻,说道:“城内这么多维持秩序的巡城甲士,城外一定驻扎有不少边军。”林大力说道:“这些天有不少食客议论,校武场内集结很多骑兵,一般修整三五日后,就向南方开拔了。我亲自去附近,前后观察了三天,骑兵所穿铠甲颜色不尽相同,不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百里先生说道:“粮草呢?一路上我们既没遇见大队骑兵,也没看见粮草车队往来的痕迹。”林大力摇头说道:“我从没见过粮草车队。”郡主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官道东西两侧三十里的地方,各有一条运兵小道,直通边军驻地。虽然没有官道宽敞,却坚实平整。由于所处位置荒僻,百姓商旅少有人走,故此知道的不多。”水生说道:“去年我返回时,在路上也没见到大队骑兵走过的痕迹。只当路面结冻坚实,没有想过还有另外的路通向边境。如此看来,骑兵和粮草车队,走的是这两条路。”
百里先生说道:“南郡也不是粮草的中转地,我断定是从其它三个方向直接运送到边境。有两条路通往边境,为了入侵华国,周国早就做足了准备。这场战事,迟早要来。”水生说道:“大力提到在两狼谷外,南院郡王设有三座军镇,各有五千精兵驻防。相距十里的路程,一方受到攻击,援兵很快就能赶到。贸然出兵攻打,很容易陷入三面包围,难逃被全歼的结果。”
百里先生说道:“这倒也不难。关键是三个庄主持什么态度,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什么事也做不成。”郡主说道:“像章明老人遭遇的遗民,何止千万?咱们不能另辟蹊径吗?刘大哥一帮兄弟也可拉来举事。”
水生说道:“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将他们聚集起来,再加以操练,才能形成战力。目前既无场地粮草军械,也无时间,远水不解近渴。我们做出了名堂,这些人自然而然会来投军。当务之急,先进入谷中摸清三个庄主的态度,咱们再做打算。”
自从林大力离开,杜有德每天都在盼望华国重新派人过来和自己联系。军镇围困两狼谷已有两年多了,谷内食盐布匹等紧要物资即要告罄。再不想办法解决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因为其余两寨对南郡朝廷的态度,多少有了变化。一旦归顺,南郡朝廷必然要派遣官员管理政务。如果再强行驻军,就是引狼入室,赋税徭役兵役源源不断,两狼谷将永无宁日。
可惜其它两个庄子的庄主,只看到眼前的困难,却看不透后边的结局。
“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杜有德暗暗骂道。正当他在书房生气之时,管家杜贺急匆匆推门而入。杜有德生气地说道:“连门也不敲门,没一点规矩。”杜贺笑道:“禀告老爷,有大喜事,南边来人了。”杜有德说道:“是吗?来了多少人?”杜贺说道:“两大两小,加上前次来过的林大力,一共五人。”杜有德说道:“快快有请。”
水生等人走入庄园,杜有德已在会客厅外迎接。水生见他年近天命,长的慈眉善目,一副儒生装束,显得高雅斯文。相互介绍过后,分宾主落座。杜有德说道:“前边林大力已经讲明了来意,我们就不必多绕弯子。水生公子冒险来此,不知今后做何打算。”水生说道:“我们是客人,不敢喧宾夺主,还是先听听杜寨主的意见。”
杜有德说道:“老夫保持一贯原则,决不向南郡朝廷服软。其它两个庄子,主意有些摇摆,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轻重。你们进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三座军镇像钉子一样,牢牢锁住了谷口的门户。大批急需的物资运不进来,再拖个把月,非出大事不可。”百里先生说道:“是缺少粮食吗?”杜有德说道:“那倒不是,谷内有成片的土地可供耕种,粮食绰绰有余。目前缺少盐铁和布匹,尤其是食盐,维持不了几日了。”
水生说道:“谷内目前有多少兵力,以前如何同周军作战的?我听说,每次打仗,周军都是大败而归。”杜有德叹道:“三家联合起来,兵力有两万多人。自从老夫的先祖带领本家部曲来此地避难,不断有流民来投靠,影响越来越大,南院郡王就开始派兵攻打我们。人寡力弱,打了败仗就往山里躲,反正里面地方大,周军自然找不见我们。过段时间周军烧毁房屋退走后,我们再返回来,重建家园。后来司王两姓的先祖也来到这里,力量逐渐强大。司家先祖是朝廷的车骑将军,在他带领下,三家的部曲组建了军队,抵抗周军袭扰。一开始,在谷外交战,屡屡战败。后来将周军放进谷内,利用险要的地势进行抗击,周军每次都损兵折将。这一次,周军采取围困政策,他们不敢进来,我们也不敢出去,就这样僵持了两年多。”
百里先生说道:“谷内日常大事,通常由谁来主持?”杜有德说道:“小事情老夫就能做主,大事情三家共同商议。这一次,他们两家态度躲闪不定,老夫察觉事情蹊跷,差人仔细打探,得知他们已和军镇守将有了接触。至于进行到什么程度,尚不得而知。”百里先生说道:“最近外边发生的事情,寨主有过了解吗?”杜有德叹道:“只能通过你们进来的那条山道与外界联系,消息不畅。所以外界发生什么大事,老夫不得而知。”
林大力说道:“两月前我来的时候,两国边界仍旧可以自由进去。我返回时南郡边关许进不许出,现在我家军师讲,已经完全封关了。”杜有德惊诧道:“两国要打仗不成?”水生将了解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讲给了杜有德,最后说道:“依照周主的野心,这一仗,早晚要打。”
杜有德吩咐管家,到司王两家请他们家主前来议事。功夫不大,脚前脚后走进来三个中年汉子。一个个长的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见面就向杜有德问好,更不生分,自找位置坐下。一个汉子笑道:“杜大哥急匆匆唤我们弟兄过来,有什么急事?”又看向水生等人,问道:“这几位朋友从山外来的吗?大哥也不给介绍一下。我叫司文龙。”指着另外两人说道:“年长的叫王怀远,年轻的叫王怀山,他们是亲哥俩。”王怀远笑道:“咱们一个头磕在地上,除了姓氏不同,关系远近一样。”司文龙笑道:“这倒是真的。”又看着林大力,说道:“这位兄弟看着眼熟,像是前次来过。我想起来了,你是华国的使者。难道诸位。。。。。。”转身向杜有德说道:“华国的贵客啥时候来的?大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杜有德将水生等人做了介绍,说道:“贵客刚到一会,我就让杜贺请你们过来,还是要商议破局的办法。刚才水生公子带来消息,周国在边境屯集重兵,即要和华国开战。他来这里,帮我们打破周军的封锁。我认为现在是最佳时机,你们怎么看待这件事。”
司文龙说道:“水生公子在华国官居何职?这次带来多少兵马,来帮我们打败周军呢?”水生笑道:“本人目前无有官职在身,此次也仅仅七人来到南郡。”司文龙和王氏兄弟面露讥讽,杜有德看出气氛尴尬,笑道:“办法总比困难多,目前两国关系剑拔弩张,边关早已封闭。他们几人能过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王怀远说道:“小弟斗胆说句话,我们之间非亲非故,何必将心掏出来交给外人。他们两国战事一旦结束,周军必然反过来攻打我们,这次可是几十万的铁骑,不像以前小打小闹。稍有不慎,周军打进谷来,这里可有二十多万人哩,去哪里躲藏?”王怀山说道:“我哥说的对,以前仅仅南郡的羽林军,我们就吃不消。多亏了地形对我们有利,再加上众兵勇拼死抵抗,才勉强打败了周军。如果主动惹恼了周军,依照他们睚眦必报的做派,后果真的不敢想象。以前交通畅通的时间,小弟在石城内碰见过许多东夷人,都是周军屠城后侥幸活下来的,被周军掳来卖做奴隶。他们一个个形象惨不忍睹,说句不中听的话,比牲口强不到哪去。”
司文龙说道:“华国人南迁的时候,扔下我们不管。现在和周国又要打仗了,才想起还有我们这些遗民,让我们在背后捅刀子。将来周国开始清算,华国以岁贡和谈,我们怎么办?相隔千里之遥,能顾得上我们?再说了,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八竿子打不着了。华国承认我们是遗民,我们还羞于承认呢。”
杜有德面露难色,说道:“你们兄弟三人背地里做的那点事,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在两狼谷偏安偷生,和周族人血脉不通,尚且算是化外之地。外边的遗民被称作南人,地位最低。刚刚四弟说奴隶不如牲口,我看南人还不如奴隶呢。田产动辄被贵族圈占,性命如同草芥。假使两狼谷归顺周国,他们能不驻军?能允许我们同时拥有军队?兵勇一旦遣散,就是手无寸铁的农夫,那时候不被人宰割才怪。你们考虑到后果没有,做事还这么鲁莽。”一席话后,兄弟三人个个羞愧傻笑,再不说话。
水生说道:“哀王十年秋,车骑将军司敬尧护送国主南渡淇江,凭借这一功劳,原本可以得到大片封赏的领地,为子孙积攒下殷实的家业。然而车骑将军顾念尚有大批移民在南迁途中,被周人一路追杀,将军毅然率残部返回华国去营救。据渡江百姓所述,将军救下的性命何止万人。最后被周人围困在永昌郡,也就是现在的南郡石城附近,从此不知所踪。”司文龙听后目瞪口呆,怔怔问道:“你怎会知道车骑将军的名讳?”书生笑道:“华国史官记录南渡这段事迹时,用了很大的篇幅,为将军做传。在我印象里,车骑将军祖籍好像是水部人。不知道和司庄主有无关系?”
杜有德笑道:“有大大的关系呢,车骑将军正是二弟的先祖。也是在将军的率领下,组建了军队,才保住了这份家业。谷中央高台上,还雕刻有车骑将军的雕像,供后人瞻仰呢。”
百里先生说道:“司庄主的先祖,真是一位忠君爱民的好将军。等一会我们也在雕像前拜一拜,缅怀将军的丰功伟绩。”司文龙羞赧地说道:“华国史官真的给我先祖做专了?”水生点点头。
杜有德说道:“二弟今后可有说辞了,再不要讲华国已将我们遗忘掉。水生公子年纪轻轻,为何能看到史册呢?据我所知,这些典籍一般人是看不到的。”水生说道:“机缘巧合下,我结识了朝阳书院的梁老学士。经过老人家的保荐,我才得以看到这些史册。不止这些呢,还有周史,东夷、西戎、北狄、青丘等国的史册。”杜有德再仔细打量水生,说道:“我观公子天资英奇,行事体识明允,绝非等闲之辈。”
二虎嘿嘿笑道:“这里总算是有明白人。我水生哥是水部六万边军的大将军。去年岁贡期间,水部两百骑卒,在演兵场大败周军三千铁骑,这件事在华国都传的沸沸扬扬。虽然这里与外界消息不畅,你们也总该知道一点吧?率军冲阵的就是他。”此话一语惊人,四兄弟纷纷起身施礼。且不说大将军官衔,仅仅两百胜三千,俘获中军主帅满顿,夺下大纛旗,任何一件事,都够难以置信的。何况是三件事一气呵成呢?
水生赶紧还礼,说道:“不要听信我这个小兄弟吹嘘。那种场合下,只为争口气,那管得了凶险。事后想想,示敌以弱并非坏事,置身于无意义的危险中,反而得不偿失。假使出现半点差错,被困在敌阵中,身后两百骑卒,绝无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