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1章合军府水生东游（一）
经过水生和军师亲自调理，用了小半年时间，大力无论在功夫还是智谋上，与过去相比，都已不可同日而语。此时林寨祠堂内，大力脸色红润，一身黑色行装，显得格外精神。水生说道：“你单独去南郡石城，事事皆要谨慎小心。牢记我交代的三件事情。办妥后，平安归来，我和军师给你记功。”
大力说道：“放心吧水生哥，不，水生将军。到了南郡石城，根据事情进展，我定会随机应变。”百里先生又嘱咐几句，大力便悄悄离开林寨，独自踏上北行的官道。
都城王府内，年轻的首领容光焕发，笑呵呵对水生说道：“本王真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林寨军府就能发展到如此规模。有你们在外边做策应，本王底气十足，做事也得心应手趣多。这些年本王轻徭薄赋，实指望藏富于民，没想到竟便宜了一些官员，个个富得流油。等收服了军府，本王再整顿吏治。这些贪官，当初吃进去多少，今后要加倍偿还。当初有多风光，今后就会多悲惨。”水生说道：“四家军府归顺首领，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朝堂官员，地方官员，互有往来，盘根错节，整治起来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不知道首领想怎么做？”共胤笑道：“利益换来的关系，最容易改变。有两位丞相响应，整顿吏治，会轻松得多。军府统一后，你打算怎么整改？”
水生说道：“我临来时，军师叮嘱，五家军府务必合并一处。打散原有建制，重新组建。各统军将领因才施用，既不能埋没人才，也不能滥竽充数。一个月后就是七月一，所有府兵到藏秀山校武场驻扎。操演过后，即可进行改编。雷向阳已经同意接受整合，其他三家也不会再有异议。为防不测，军师让我来都城做些前期事宜。”共胤说道：“水部有这支劲旅在，国主无忧矣。”
绿珠突然出现在朝阳书院内，着实让梁栋老先生喜出望外。这位聪慧乖巧的姑娘，让肃穆深沉的书院充满了生机。绿珠不停地叙说，老先生教授的儒学经典，使她长了大学问，连老族长都不住夸赞。梁栋不住微笑点头。绿珠说道：“这次来都城，首先想见的人，就是老先生。本姑娘顾不得歇息，赶紧来书院看望您，还捎带了林寨的春茶呢。这可是本姑娘亲自炒制的，香着呢。”翠竹笑道：“真的吗？你炒茶叶的手艺可没烤鱼高，连爷爷都说火候有点过。”绿珠讪笑道：“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哦，这是我娘炒制的茶，和本姑娘亲手做有区别吗？”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翠竹笑道：“好啦好啦，妹妹到哪里都少不了好胜。姐姐在桂树枝头，给你找了个小伙伴，保管你赢不了它。”说着，拉过绿珠向书院二进的小亭走去。
水生问道：“她们做什么去？”梁栋笑道：“这位姑娘蕙质灵犀，绿珠乖巧伶俐，俱是丽质姿娇，公子艳福不浅呀。前边亭子旁的桂树上，有个学子喂养一只鹦鹉，她们斗它玩去了。”水生说道:“先生取笑了。我一直将绿珠视作小妹。至于翠竹，是我在雷家镇救来的姑娘，从不敢有非分之想。”说着将翠竹的事情简述一遍。梁栋听后，不住地摇头叹息。
两人走入三进的亭子坐下，水生说道：“书院的学风依然浓厚。我在周国遇见一位老儒生，提起书院的名字，老人家眼神都充满了向往。”梁栋说道：“这里的学子辛勤读书，学的满腹经纶，无非是想进入官场，改变门楣，为后世子孙谋得一条坦途。他们哪会知道，中正举荐制度，早将他们挡在了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内狗尾续貂，门外感慨牢骚。”水生说道：“没有寒门学子做得了官吗？”梁栋说道：“哪会没有呢。也有一些侥幸者进入官场。刚开始壮怀激烈，都想有一番作为。时间一久，他们就会发觉什么也做不了。”
水生问道：“我在雷家镇听得一些消息，世家子弟虽然占据高位，做活的却是寒门出身的官员，怎能做不成事呢？”梁栋说道：“寒门官员虽然执行具体事宜，政策却由高官制定。他们牢牢把持朝政，制定的政策当然为阶层服务。寒门官员要想有所作为，不得不投靠世家豪阀，做了他们的门生亲信。只有依靠世家的势力，才能有所作为。时间一久，壮志消散，也变成了世家官员的模样，为家族为后代谋取利益。官职成了一种稀有的可供利用工具。其他尚有良知的寒门官员，不向同僚看齐，反而会被讥笑。这种被孤立被压迫感使得他们整日惴惴不安，只好辞官教书了。”
水生笑道：“难道先生早年在府衙做官不成？真真是高人不露相。”梁栋说道：“老夫曾任东城府尹一职。林监生是位活得比较通透的智者。作为托孤大臣，他从不离开林寨半步，你道为何？来都城会和老夫一样，啥也做不了。”说着，忍不住尬笑起来。
水生说道：“首领欲想在收编军府兵勇后，整顿吏治，惩治贪腐。先生正好大展才学，实现抱负。”梁栋叹道：“治病不去根，总是一副病躯。首领须有排山倒海的魄力，恐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先首领就曾整顿过一段时间，结果不了了之。”水生说道：“首领整顿过水部后，想协助国主改革华国政策，实现中兴盛世呢。依照先生所说，非一日之功。”
梁栋说道：“公子可曾想过，其它各部首领被世家豪阀取代，在民间为何会波澜不惊呢？一夜之间改天换地的大事，对普通百姓仿佛是睡一觉而已。梦里梦外，没有不同。阶层是百姓跨越不过的鸿沟。山川沟壑尚能越过，人间富贵贫贱，不，应该是不同阶层之间产生了心魔，再也不能交融了。”
水生说道：“这种障碍真可怕。我曾经的成长环境没有这样复杂，人人平等，其乐融融。先生可曾想过去林寨吗？”梁栋说道：“君心坦荡，人间皆是乐园，君心戚戚，在哪都一样。”水生讶然说道：“先生今天是怎么了？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梁栋叹道：“我等为民发声，自然是出于本心，老夫年岁已大，意志消磨暮气沉沉，已无大用，在书院终老一生便了。公子心性豁达，容纳百川，又有一身本领，将来大有可为。老夫有一句忠告，不知当说不当说。”水生笑道：“先生请讲，晚辈一定牢记于心。”梁栋说道：“公子敦厚纯良，将来成就了大事，莫要被功名迷住心智。王侯将相无亲情，要懂得取舍，急流勇退。”水生默然点头。
天色近晚，水生不便过多打扰，起身告辞。两人走至二进书院，见绿珠仍在斗鹦鹉玩。显见她吃了亏，手中拿着树枝，不停拨弄鸟喙，口中还不停念叨：“让你顶嘴，让你顶嘴。”鹦鹉挪动双爪，晃动脑袋不停叫着“无理无理”。绿珠笑道：“再顶嘴，将你拔毛烤了吃。”哪知鹦鹉叫了一声“真无情好残忍”，惹得翠竹笑靥比花，百媚娇生。
梁栋笑着看向水生。水生心领神会，嘴角浅笑摇头，叫上两女，辞别梁栋，离开了书院。
一路上，水生都在品味梁栋说的话，不知不觉便走回了客栈。
大虎已在这里等了许久，见三人回来，叫堂倌将饭菜送到客房，四人吃将起来。大虎说道：“首领明天在早朝上，商议府兵合并后，诸将领人事安排，想听一下你的建议。”水生说道：“才尽其用便可。我也不是水部人，不方便参与此事。首领定要消除芥蒂，不能因远近亲疏有冷热区别，这样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大虎诧异道：“水生哥怎会说这样的话，我们早把你视作林寨人，又如何不是水部人呢？”绿珠说道：“忙完这里的事情，水生哥要回到自己的国家。我和姐姐商量好了，一块随他过去呢。”
大虎喜道：“你想起自己的国家在哪里了？”水生摇摇头，说道：“我记得北疆临着大余国，南疆临着海州国，东疆临着金凤国，西缰临着东燕国。今天我去书院咨询梁老先生，他也没听说过。我既然从淇江溯水而来，打算顺水而下，一路走一路问。总会有个归处不是。”
大虎说道：“哎呀，这可难了。东边的地方那么大，这要找到哪年哪月。你不在水部，首领该怎么办？他的大业才刚刚开始，你这个时候离去，他一个人做起来可不容易。”绿珠笑道：“水生哥要去找梦里的朝露姐姐，她是国家的圣女，未来的女王。这可耽搁不得。”大虎说道：“朝露？圣女？梦里的事情如何做得了真呢。回到王府，我得告诉首领，替你谋划谋划。”
晚饭过后，水生留大虎兄妹在房间说话，自己和翠竹到驿站院内散步。
夜色朦胧，繁星璀璨，天河犹如一条银带，望上去美妙绝伦。远处灯火成龙，和繁星相映成趣，置身穹庐下，犹如人间仙境。水生说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不想去女王的国家看看，那个地方真的很美。”翠竹悠悠说道：“水生哥，翠竹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同去。到了那里，水生哥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另外一个女子。而翠竹的心里，只装得下水生哥。那夜在雷公山上，风景一样很美，不是吗？将来翠竹能回到药圃的草棚，就在那里种些花草，再也不下山了，等着翠竹的水生哥回来。晚上燃起篝火，独自坐到天亮。篝火在，水生哥就在。”水生顿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翠竹转过身，美目晶亮，流波乍起，水生不敢直视。翠竹说道：“水生哥在他的国家里，也一定是个奇男子。什么时候倦了，累了，就和朝露姐姐一块来药圃游玩。在这里总有他的位置。”
水生笑道：“回林寨之时，咱们一块上雷公山，找到青阳山人问问。翠竹未来的一切是否真和玉佩有关，是不是还要继续等下去。我忍不住要采撷了。”竟惹得她俏脸彤红。
谁道世间万般苦，王侯将相宁有种；红巾翠袖英雄泪，黄沙层层埋枯骨。千里清秋风光好，万里江山谁留住；柔肠百转依轩窗，槛菊萧疏花不言。
七月初一前，五大军府府兵陆陆续续在藏秀山聚集。六万多兵勇的营寨，绵连数十里，将校武场周围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按照计划，七月初一开始，各军府先进行操演。操演过后军府间再进行攻伐演练。林寨军府全体将士的勇武表现，深深震撼到其他军府的将士，心甘情愿接受整合。三万羽林卫以及所辖巡防营，四城兵马司兵勇，全部重新整合。
至此水部四大世家豪阀，除去护院家丁，再无私兵可用。内部如何暗流涌动，表面上世家都遵从首领的旨意。共胤在水生的辅佐下，水部表面上终于完成了军政统一。
中元节过后，水生到王府向共胤辞行。王府内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水生走到御书房前，被总管刘公公叫住，笑呵呵说道：“首领不在书房。早朝过后，首领直接去了上林苑。”水生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王府上下人人喜气洋洋，热闹非常。军府整合时，也不曾见到这般景象。”
刘公公笑盈盈说道：“大将军还不知道吗？杂家来告诉您。离宫两年多的长乐郡主，昨夜回来了，正在长寿宫陪太后说话呢。首领吩咐杂家，除了大将军，今天什么人都不接见。”水生说道:“这是首领的家事，我怎好意思打扰。还是改天再来吧。”刘公公笑道：“如果大将军来访，可直接去上林苑找他。大将军到了就会知道，需要杂家给您带路吗？”水生笑道：“我自己去就行，不敢劳烦刘公公。”说完，便向内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