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人难归难为不系舟 - 假救世主,真白月光 - 疯月无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71章人难归难为不系舟

丞相府的小厮今日犯了难,早些时候上面通传下来说,一会儿有贵客登门,叫他在门口侯着。可他一直等到日落,都没见门前有半点儿影子。

“都这个时辰了,这贵客莫非是不来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又打开门伸头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后缩回去将门拴插上。

估计是不来了,他张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就在他抬脚的当口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到门口消失了。有人拉长声音在外面喊:“帝师——时鹤鸣时大人前来拜访!”

贵客来了!

小厮吞回打到一半的哈欠,匆忙前去给贵客开门。

“时大人,主家已在会客室备好茶水,请跟小的来。”

他就这样一路将长着白发的贵客送到会客室门口,直到贵客进了门,才直起身子。

神仙大人刚刚居然跟我道了谢,真是…..小厮往前走了一会,心里像吃了蜜。他穿过回廊来到外院,忍不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总是佝偻的身子挺直,清了清嗓子。

“有劳了。”

“多谢。”

他演了一会儿,给自己都逗笑了。那可是救江南斩贪官的活神仙,和自己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画虎不成反类犬,真是够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下意识将那人的话不断重复,有劳了,多谢…..有劳了….多谢。

沈樑穿着青色常服,头发用一根简单的近乎粗陋的木簪束起,正坐在主位的一把太师椅上喝茶,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只伸出一只拿着茶盖的手招呼他过来。

“沈相安好。”时鹤鸣走过去,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到二人身前的茶案上。

沈樑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用一种平静地近乎漠然的眼神打量这位贵客。“托小皇帝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

“这茶尚可,头茬的君山银针,尝尝。”

随着沈樑倾倒的动作,碧绿澄澈的茶汤注入茶盏,发出细小声响。

“正好,在下也带来个东西,堪配得上沈相这盏茶。”时鹤鸣揭开东西上包着的布,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豆腐。

“今日路过四平街,见一豆腐作坊,铺子不大,生意倒是不错。一时兴起,买了些献与沈相。”

他的声音不大,“那铺子在一家酒楼对面,沈相平日饮金馔玉,怕是不常吃着市井味道。”

沈樑的眼神从茶盏上移开,落在那块突兀的,雪白的豆腐上。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停留在豆腐上方,像是感受着它散发的某种气息。

“四平街…..”沈樑笑了一下,“是个好地方。”

沈樑的手又落下些许触碰到豆腐表面,动作轻缓,近乎膜拜。指腹下的物件有粗糙的纹路,豆香带着血气和着满室的茶香纠缠不清。

“时大人,你可知晓一粒豆子是如何变成豆腐的….”

时鹤鸣知道,沈樑没在等他的回答,就只沉默地端起茶盏。果不其然,沈樑又道:“要被水泡,被碾碎,被挤压定型,这一套操作下来,才是豆腐。”

沈樑说着提起茶壶为他面前的空杯续上茶水,动作平稳,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小皇帝倾心于你......你呢,也倾心于他吗?”

沈樑这话一出,时鹤鸣还未有什么反应,系统倒先耐不住了。

“不是?这中登到底想干啥啊?嗑cp呢搁这儿?”

系统很严谨,沈樑年不过半百,算不上老登,便自己造了个新词来骂。

“他在这又是豆腐又是倒茶的故弄玄虚半天,明明是他故意引咱们来的,能不能敞亮点,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是生就是死,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注意言辞。”时鹤鸣安抚完了系统,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是,在下同样倾慕陛下。”

“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总是太过轻易.....”沈樑的表情终于松动,不知为何,时鹤鸣总觉得沈樑的神情里带着些许怀念和遗憾。

遗憾是什么?是极致的爱恨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爱的代价太大,责任又太重。”沈樑抬起头正视时鹤鸣的眼睛,“你担得起?”

沈樑等了一会儿,仿佛意识到自己是揣着答案问问题,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笑了一会儿,对着时鹤鸣说:“我知道你担得起。”

“你今天能来,就说明已经知道了。”他摇了摇头,“但你猜错了,刘四看见过。”

“只不过,他看见的不是尹昌,是先帝。”

“霍光的信是你给他的吧,假的。”

沈樑呷了口茶,慢悠悠说:“不光外边的,里面的也是假的。书信这等有实体的东西最不牢靠,也没有什么接头人,那日尹张氏派人跟踪尹昌到京城,是我设的局。”

“聪明人总是信自己推测出来的东西,不是吗?”

“小皇帝也有趣,刻意算计严台给我传递信息,我就顺便试了下严台。严台此人,性情软弱,见风使舵,有点小聪明,却是可用之人。对小皇帝算是忠心。”

茶的热气散尽了,茶和水抱在一起变凉。

“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要点到为止,我不该说这么多的。但是时大人——我杀刘四不单是为了引你过来,我是真的要杀他。和你想的一样......他看见了,看见我和先帝。”

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在茶案上那块被遗忘的豆腐上。它依旧莹白,静静地躺在茶案上,如同一小块被剥离的美好时光。

“我隔着窗户看见刘四的瞬间就起了杀心,但先帝按住了我,他说,阿樑,你杀心太重,恐染孽障。”

时鹤鸣没想到沈樑和安安的父皇还曾有这样一段往事,于是凝神静静地听着。

“他说得对,我确实身染孽障。他走那天,躺在龙床上对我说,这祁家的江山,就托付给你了,无论如何,无论牺牲谁,都要保祁家的基业永固。”

“他死后太子良继位,哼——那臭老头子眼神不好,良王性情仁善,无大志,做个守成之君尚可,但那时与龙溪十八部的争斗耗尽国库大半,国内天灾人祸,暴雪干旱频频,北方一带饿殍遍地,尸横遍野,当地民众易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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