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信任
第4章信任
张起灵寻药的消息,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散了出去。他没动用王府的势力,只托了几个常年往来于西域和漠北的商队,让他们留意千年雪莲的踪迹;又派了心腹出海,去东海深处打探夜明珠的消息。这些事做得极为隐秘,连李伴伴都只知皮毛。
西厢房的日子依旧平静。黑瞎子脚踝上的铁链早被撤了,张起灵说“困住身体困不住心”,倒让黑瞎子愣了半宿,骂了句“神经病”,却也没真找机会逃跑。
他开始跟着张起灵在王府里走动。有时是清晨去花园听露水从花瓣上滚落的声音,张起灵会站在海棠树下,摘下沾着露水的花瓣,递到他手里;有时是午后在书房听张起灵翻书的声音,宣纸翻动的轻响里,偶尔夹杂着他低沉的念诵声,读的多是些山水游记,语气平淡,却让黑瞎子仿佛真的看到了“大漠孤烟直”的壮阔。
“你读这些,不觉得闷吗?”黑瞎子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坠上的银蝶。
“还好。”张起灵翻过一页书,“以前常听人说。”
“听谁?”黑瞎子追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张起灵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上:“一个……很重要的人。”
黑瞎子没再问。他能听出张起灵语气里的怅然,像被风吹皱的湖面,藏着很深的故事。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很重要的人”,能被这样一个清冷的人记在心里。
这日傍晚,两人刚从花园回来,就见李伴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惨白:“王爷,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圣上请您即刻进宫,有要事商议!”
张起灵眉头微蹙。这个时辰,宫里早该下钥了,怎么会突然传召?
“来的是谁?”
“是……是禁军统领赵武,带了一队禁军,就在府门外等着。”李伴伴的声音都在发颤。
张起灵看向黑瞎子,他正侧着头,耳廓轻颤,显然也听到了府门外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盔甲摩擦时夹杂的、极细微的铁器碰撞声——不是常规的佩刀,更像是……弩箭上弦的声音。
“有问题。”黑瞎子低声道,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凝重,“他们的呼吸很乱,心跳也快,是在……紧张。”
张起灵点头。他早已料到皇帝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还选了这么拙劣的借口。
“你留在房里,别出来。”他对黑瞎子说,语气不容置疑。
黑瞎子却站直了身,右手悄然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柄张起灵昨日给他的短匕,说是“防身用”。“他们要杀的是你,我若留在房里,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
“这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知道。”黑瞎子仰头,蒙眼的黑绸对着张起灵的方向,嘴角竟勾起抹笑,“但我欠你几顿饭,总得还了再走。”
张起灵看着他。尽管知道此刻不是动容的时候,心头还是莫名一暖。他没再劝阻,只是转身往外走:“跟紧我。”
“放心,丢不了。”黑瞎子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得像猫,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府门外有三十七个禁军,东西墙角各藏了五个弓箭手,赵武的佩刀鞘是空的,他手里定藏着短刃。
刚走到王府大门,就见赵武带着一队禁军守在那里,盔甲在火把的光下泛着冷光。“王爷,圣上在宫里等着您呢,请吧。”赵武的声音很沉,眼神躲闪,不敢与张起灵对视。
张起灵没动,只是淡淡道:“圣上深夜传召,不知是何要事?”
“这……奴才不知,只知圣上急着见您。”赵武说着,右手悄悄按在腰间。
黑瞎子忽然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赵统领,您手里藏的是‘透骨钉’吧?刃口淬了毒,见血封喉,倒是件好东西。”
赵武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黑瞎子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张起灵身侧,“三十七个禁军,十个弓箭手,还有您手里的透骨钉,倒是准备得挺周全。只可惜……你们的脚步声太乱,心跳太快,瞒不过我的耳朵。”
禁军们顿时慌了,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看向赵武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张起灵擡手,示意黑瞎子退后,自己则往前走了一步,玄色的锦袍在夜风中微微晃动:“赵武,你是父皇旧部,我念你劳苦,今日若肯束手就擒,我可饶你不死。”
“王爷说笑了!”赵武咬了咬牙,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透骨钉,“圣上有旨,靖安王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他就将透骨钉掷了出去,寒光直奔张起灵心口!同时大喊:“动手!”
三十七个禁军拔刀冲上来,东西墙角的弓箭手也射出了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在火把的光下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张起灵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透骨钉,同时从腰间抽出软剑,剑光如练,瞬间挑落三支箭羽。“瞎,左后方!”他低喝一声。
黑瞎子反应极快,右手短匕出鞘,精准地劈向从左后方袭来的两个禁军,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他虽看不见,却能凭着声音判断方位,每一刀都刺向敌人的要害,配合着张起灵的剑势,竟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你怎么知道我在左后方?”黑瞎子一边格挡,一边喊道,语气里带着惊讶。
“听你的脚步声。”张起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伴随着剑刃入肉的闷响。
黑瞎子心头一震。他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张起灵竟能凭此判断他的位置?
愣神的功夫,一支箭羽直奔他面门而来!他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地偏头,箭羽擦着他的耳坠飞过,带起一阵刺痛,耳坠上的银蝶被削掉了一角!
“小心!”张起灵的声音带着焦急,软剑如灵蛇般缠上那名弓箭手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弓箭手惨叫着倒地。
黑瞎子摸了摸耳朵,指尖沾到点温热的液体——是血。他忽然笑了,笑得张扬又野性:“哑巴,你这剑法不错啊!”
张起灵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剑势更猛。他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久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得竟异常默契。张起灵的剑大开大合,护住正面;黑瞎子的匕小巧灵动,守住两侧。禁军们虽人多势众,却被两人杀得节节败退,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临死前的嘶吼声,在王府门前汇成一片混乱。
赵武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张起灵的软剑缠住了脚踝,“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张起灵剑指他咽喉,声音冷得像冰:“说,是谁派你来的?”
赵武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哆哆嗦嗦地喊道:“是……是李总管!是他让我做的,说……说事成之后,给我升指挥使!”
李总管是皇帝的心腹太监,他说的话,便是皇帝的意思。
张起灵没再问,手腕一翻,软剑划过赵武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门前的青石板。
剩下的禁军见头领已死,顿时没了斗志,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黑瞎子站在张起灵身侧,短匕上滴着血,耳坠缺了一角,蒙眼的黑绸上溅了几滴暗红的血,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凌厉的美。他微微喘着气,嘴角却扬着笑:“搞定。”
张起灵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耳朵上,眉头微蹙:“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