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勇略(三)“天,要亮了。”……
第200章勇略(三)“天,要亮了。”……
金戈低眸摩挲刀柄,好笑道:“诸位,墨川韩氏,宁朝逆臣,七州罪人。此女拥兵弄权,端的是救你们,还是害你们?”
门下盛装一片暗淡,其间老翁扭头狠“呸”,挨着他的男人挺腰附和:“我们宁死,不受乱臣贼子施舍!”
“别听他挑拨!嘉宁断壁颓垣、七州血流漂杵......”墨司琴扫视左右,沙哑道,“皆拜宵小所赐!”
金戈道:“欸,这些人背地里没日没夜盼着文怀王后您归西,您却为全颜面忍痛多年,金戈佩服。嘉宁、七州的祸是拜宵小所赐,可纠缠您一双儿女的痛是何人作孽,您忍心装糊涂吗?”
“够了!”宁善喝得周围凉意入骨。他看向韩佳与,置颈边锋利若无物,“不毛之地爬来的蛆虫,也配置喙嘉宁王室。我观野调无腔者非兽族,输家,败莫败于不自知。”
百夷士兵径自窥望,只将瞧着不老实的权贵贴近刀刃,显然不懂七州官话。
金戈竖刀震刺脚下。
赫然滑落的檐瓦直击男人颅顶,碎在两方眼前。
附和的男人当场咽气,众权贵失惊屏息。不过须臾,原处哭喊者有之,挣扎欲逃者有之......
宁善肩头挨了砸,水波不兴,目光始终环绕韩佳与。
长绳扯动队伍,华服东倒西歪。墨司琴吃力擡腿拦下一人,不得已就着绳子倾身跪坐,道:“不能乱!刀剑无眼,不能乱!”
百夷士兵恼得举刀乱叫,头顶又是几块砖摔下。
不等金戈言语,韩佳与左手牵近身后一匹马。
马上坐的人夷腔生涩:“纳延[3],我没做错事,还立了功,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我阿姊、阿娘的命......”
十余年,墨川的左乔,无须亲自喂养贵重的马和象,轻易也骑不到战马、碰不到仪象。他今夜打着抖握绳,真的忘了坐羊背是何感受。
可百夷士兵能够明白他。
两军烽烟未起,此事却恰同万箭攒射,锥骨穿心。
诚如左乔所言,他立过功。金戈记得他,包括他的脸和名姓。
金戈定睛少顷,照样是淡漠的七州官话:“没做错?你若回到我军旗下,我便既往不咎。”
左乔甩掉眼泪,紧着缰绳呼唤:“哥哥,跑罢!降罢!纳延不是勇士,大王不是圣灵,百夷......是吃人的虫坑啊!”
金戈神色一凛,夷腔严峻:“弓箭,除了那叛徒!”
扼制权贵的士兵闻言仓皇相顾,密密麻麻的人头蹿出宫墙搭箭,弯弓崭齐对准左乔。
韩佳与蹙眉不语,悄声放掉左乔的缰绳,手擡至半空,终于听右后方摘了布塞。
鹿筋替铁链缚身,袒露的皮肤犹见红疹。崔具被王澹反剪臂膀,却出奇快意,乃至拖着王澹来到阵前,高歌那片草原耳熟能详的童谣。
“飞鹰啊抓星踩夜,割开人间。
“鱼花哪打水沉潜,牙牙眯眼——”
金戈粗厉道:“放箭!”
“架牌!”韩佳与同时号令,勒马掉头。
将士们各持长牌,纵步顶上掩护韩佳与等人。
牌宽约一尺,高近七尺,立地足以挡全马上骑兵的胸膛,顶端呈燕尾状,下部齐平。这不是韩家军惯用且威力骇人的火盾,而是韩佳与闲暇向琅震讨教的燕牌。
此牌木质,身长且轻,极便于换位和动作。骑兵一手长牌、一手剑亦攻防自如,侧面突进则挥似羽翼、利刃不伤。
燕牌很难抵御百夷火器强攻,故南方战场须正面迎击的琅州军只得弃之不用,对有备而来的韩家军则是最好不过。兼制作简易,损耗不愁。
逢敌军搭箭的空隙,持牌兵就跟着大队后移。牌上箭多即舍、箭少即砍,撤退干净利索。流矢再现,新一批持牌兵迅速与其交替。
“伯姆[4]追哩,快一点,利爪回旋。
“弥尼[5]跑哇,马登月,不梦草原——”
童谣摄魂钩魄,权贵肩头压的刀倏尔丢了力。
门前,百夷士兵声泪俱下,纷纷翘望南方,站在愁云凄暗的嘉宁,恍惚也嗅清香入怀。
崔具任由王澹拎上战车,唱厌了,夷腔愤恨:“纳延的刀,割弥尼的肉!圣灵的草,黑了阿伯、阿姆,黑了整个草原的皮!七州流血,百夷流的是毒!玷污神的泥沙,永世不得落地!”
金戈拔刀出鞘,夷腔咆哮:“克剌[6](进攻)!”
数条绳索自墙头撒下,百夷弓箭手蹬墙出宫。正对朱门的宫道蹄声若雷,士兵匆促驱赶人质开路。
“哥哥,降罢!到七州来,”左乔涕泣嘶喊,“韩将军愿意救我们——”
无论驰突的弓箭手,抑或夺了嘉宁境内几座城所有活马的骑兵,皆绑着罐形火器。
王城街道不窄,四万韩家军和上千百夷骑兵却是个大数目。队伍两侧不是紧贴火烧废的宅院,便是撞翻被掏空的铺子。
距敌军百丈开外,韩佳与才叫停。
她踩鞍踊跃,于队伍中部的右侧屋脊驻足,回首道:“揭布,预备!”
百名步兵在后待命多时了,得令亟揭覆盖机器的灰布。弹兜沉甸甸坠着,十余人手紧砲索,砲轴慢响。
“放!”韩佳与小臂交叉,朗声道。
步兵双脚蓦地腾空,两块合抱大的异状巨物和两个葫芦投往高空,“嗖”地砸向突进的百夷骑兵。
一人中击倒堕,后脑着地,连滚三圈被趋避不叠的马蹄踏过胸膛,喷血毙命,随身的火器随之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