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舌启(十九)
断舌启(十九)
一片死寂中,杨玉成缓缓转身,唇边笑意森森:“邓大人说笑,这临安城想与恩师攀上关系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凭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便可攀附恩师,岂不可笑?何况我入恩师门下已有两年之久,却并未听恩师提过你一句,邓大人莫不是死到临头,搬出恩师名头来吓唬我吧。”邓瑞仰起头:“我与覃相关系密切,自然不是你这等只知溜须拍马之辈所能企及。这些年,我为覃相立下汗马功劳,若他老人家在此,岂容你造次?”“这么说来,邓大人以妻妾为饵,苦心经营多年,大半是为了覃相?”“正是如此。”“你有何证据?”“你且附耳过来。”邓瑞双目受伤,辨不清方位,好半天才寻到杨玉成的方向,对他耳语道:“我书房进门数第三块青砖下,有我与覃相往来密信,你可一观。”杨玉成蹙眉沉思,片刻后起身道:“请诸位稍等片刻,杨某去去就来。”见此情景,众人更是沉默,有几个皂隶忍不住翻个白眼,鄙夷之情溢于言表。陈妙荷悬在空中的心忽的狠狠坠落,她失望地垂下眼眸,不愿再多看杨玉成一眼。倒是一旁的兰溪突然翻身跪于地面,高声道:“杨大人,我家老爷眼睛受伤,行动多有不便,妾愿侍奉老爷身侧,还望大人准许。”陈妙荷惊得瞠目结舌:“兰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却见兰溪朝她柔柔一笑:“出嫁从夫,老爷活着一日,兰溪便一日奉他为天。”“你……”陈妙荷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闭上眼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再不想理这一摊让她气闷的腌臜之事。杨玉成深深望一眼兰溪,道一声好,便疾步出门而去。他一走,方才那几个翻白眼的皂隶便忍不住嘲讽道:“还当杨大人转了性,谁知他当狗当惯了,竟半点不想做人。”“邓瑞做下如此恶事,杨大人居然还想保他,真是痴人说梦。”“这你就不懂了,覃相只手遮天,别说保个邓瑞,明日便是叫龙椅换人来做也是使得。”“别浑说,小心你项上人头。”陈妙荷听着官差的闲言碎语,更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再一挪眼,又见兰溪小心翼翼走至邓瑞…
一片死寂中,杨玉成缓缓转身,唇边笑意森森:“邓大人说笑,这临安城想与恩师攀上关系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凭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便可攀附恩师,岂不可笑?何况我入恩师门下已有两年之久,却并未听恩师提过你一句,邓大人莫不是死到临头,搬出恩师名头来吓唬我吧。”
邓瑞仰起头:“我与覃相关系密切,自然不是你这等只知溜须拍马之辈所能企及。这些年,我为覃相立下汗马功劳,若他老人家在此,岂容你造次?”
“这么说来,邓大人以妻妾为饵,苦心经营多年,大半是为了覃相?”
“正是如此。”
“你有何证据?”
“你且附耳过来。”
邓瑞双目受伤,辨不清方位,好半天才寻到杨玉成的方向,对他耳语道:“我书房进门数第三块青砖下,有我与覃相往来密信,你可一观。”
杨玉成蹙眉沉思,片刻后起身道:“请诸位稍等片刻,杨某去去就来。”
见此情景,众人更是沉默,有几个皂隶忍不住翻个白眼,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陈妙荷悬在空中的心忽的狠狠坠落,她失望地垂下眼眸,不愿再多看杨玉成一眼。
倒是一旁的兰溪突然翻身跪于地面,高声道:“杨大人,我家老爷眼睛受伤,行动多有不便,妾愿侍奉老爷身侧,还望大人准许。”
陈妙荷惊得瞠目结舌:“兰溪,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却见兰溪朝她柔柔一笑:“出嫁从夫,老爷活着一日,兰溪便一日奉他为天。”
“你……”陈妙荷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闭上眼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再不想理这一摊让她气闷的腌臜之事。
杨玉成深深望一眼兰溪,道一声好,便疾步出门而去。
他一走,方才那几个翻白眼的皂隶便忍不住嘲讽道:“还当杨大人转了性,谁知他当狗当惯了,竟半点不想做人。”
“邓瑞做下如此恶事,杨大人居然还想保他,真是痴人说梦。”
“这你就不懂了,覃相只手遮天,别说保个邓瑞,明日便是叫龙椅换人来做也是使得。”
“别浑说,小心你项上人头。”
陈妙荷听着官差的闲言碎语,更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再一挪眼,又见兰溪小心翼翼走至邓瑞身边,一副小意逢迎的模样,更是觉得头顶冒火。她忽的起身,径直穿过守门皂隶,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门外月明星稀,草木随风簌簌而动,白日里落了些雨,呼吸间带着潮涩之味。
陈妙荷抱臂而立,一边恼恨兰溪的不争气,一边又唾弃杨玉成的无耻行径,一对秀眉蹙成八字形,正心烦意乱之时,却忽然听到门内一声男子惨叫。
她急急回头,却见方才还在说笑的皂隶们此时呼啦啦朝邓瑞方向围了过去。
“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兰溪的疯狂大笑。
陈妙荷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她几步奔进屋内,视线从官差的肩膀探出去,被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色所震惊。
只见邓瑞歪倒在太师椅上,口鼻溢血,双目圆睁,一根素色银钗直直没入他的太阳xue之中,只余钗尾一寸留在外面。
兰溪已被皂隶牢牢按于地面,她挣扎着侧过脸,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邓瑞的死状,嘴里喊道:“夫人,兰溪替你报仇了!”
陈妙荷尚在震惊之中,却听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发生何事?”
杨玉成喝道。
皂隶苦着脸躬身道:“大人明鉴。方才此女自请照顾邓瑞,处处小心妥帖,我等便放松警惕。谁知她竟趁我等不备,拔下头上银钗猛地刺入邓瑞额侧。偏偏这邓瑞眼睛受伤,对此女所为一无所知,避都未避,便被插中要害。方才我已探过鼻息,已无生还可能。”
兰溪听后更是大笑不止:“杨玉成你这狗官,邓瑞罪恶累累,你竟为了仕途想保他一命。却不想小看了我,如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带着邓瑞尸首向覃京复命。”
“兰溪,你本是无辜,何苦为这人渣搭上自己后半生!”陈妙荷痛心疾首。
听见陈妙荷声音,兰溪静了一瞬,而后哽咽道:“陈姑娘,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兰溪身上已背负夫人一命,就算苟且偷生,也无法安稳度日。”
“你是说邓夫人?她的死与你又何干系?”
“杨玉成这狗官,虽将事实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可他却猜错一点,咬掉薛通舌头的,是我。”
“果然是你。”杨玉成叹道,“我对你早有怀疑,只是苦无证据。赵连喜那厮,对邓瑞所犯之事无不招供,可一问到是何人助邓瑞咬下薛通舌头,嘴巴便如同蚌壳一般,不发一言。”
兰溪却眼神不屑:“他以为如此我便会对他感恩戴德,可笑!”
陈妙荷却一头雾水:“邓瑞如此待你,你为何要帮他?”
“邓瑞以姐姐性命要挟,我怎能不帮他?”兰溪咬牙道,“我本是农家女,三年前进邓府做妾,本以为从此跌进富贵窝,后半辈子得享清福,谁知原本儒雅和善的丈夫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魔,稍有不顺便鞭打于我,甚至还命我勾引来府中做客的官员行苟且之事,来满足他一己私欲。如此行径,与妓子何异?我生不如死,本欲吊死,却被夫人所救。她身为邓瑞发妻,比我入魔窟更早,是她苦劝我保下性命,以图后事。这吃人的深宅中,我无处可依,唯有夫人怀抱可让我有喘息之机。”
“可相交渐深,我竟发现她与那薛通有了首尾。薛通何人?不过是个利欲熏心之徒。四年前夫人携我与两位姐妹上庙求佛,谁料路遇匪徒,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之际,薛通神兵天降,救下我们。那之后,夫人便对薛通倾心,买通小武,逢邓瑞不在家的时候,便偷开角门,与薛通私会。而薛通也利用夫人真心,获取不少关于邓瑞的喜好与秘密,投其所好,获得邓瑞信任,与其沆瀣一气,坏事做尽。”
“上月初四,邓瑞本是外出探友,却被急雨所截,深夜赶回家中,撞见薛通偷偷摸摸自角门离开。当夜,保管角门钥匙的小武便溺死池中,夫人也几乎被他鞭打至死。我跪在门外哀哀求了一夜,他终于肯停下手。我以为他回心转意,愿意放过夫人,谁知是我太过天真,在他心里,夫人与我们这几个妾室,不过是他的玩物,他可将我们随意送上任何人的床,却无法容忍我们怀有二心。”
兰溪的泪自眼角滚落,落在地板上,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映出她无处可诉的绝望和悔恨。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邓瑞从夫人卧房推门而出,满身血迹斑斑的可怕模样。他用力捏着她的下巴,雨水混着血水自他手掌流下,她不敢呼痛,只哀声求他:“老爷,姐姐也是被歹人所惑,还请老爷给她一条生路。”
邓瑞居高临下望着她:“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留她一命。”
兰溪欣喜若狂,连连磕头。
“我欲邀薛通来府,以云曲黄酒灌醉,由你来侍奉他。待他意识全无,你便咬下他的舌头。”邓瑞阴笑,“他没了舌头,自然做不成官,偏偏他又是在我邓府后院丢的舌头,事情若捅出去,他便犯了奸淫妇女之罪。如此一来,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当个哑巴,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