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
养伤
她一落泪,顾景渊顿时慌了神,上前几步,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柔声问:“可有受伤?”
黎昭文肩膀一耸一耸的,缓了缓方止住眼泪,随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目态依旧楚楚可怜,“受了点不要紧的小伤。”
顾景渊冷眸转向身旁的一家三口,“想怎么处置他们?”
“放过他们吧,他们不过是受人逼迫而已,没伤害到我。”黎昭文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如果不是他们将我救走,我早就被山里的野狼吃了。”
顾景渊堪堪松开紧握剑柄的手,脸色却犹是冷霜一般,只看黎昭文时,脸色才有所缓和。
黎昭文去搀起瑟瑟发抖的佳玉,抚摸甜果的小脑袋,为她们挡去顾景渊那道锋利的视线。
“你们放心回家,余下的麻烦我替你们处理。”回身转向顾景渊,“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顾景渊掏出锦囊给她,她转手塞进佳玉的手里,“这是答应要给你的,你先拿着,要补足的那份我之后再命人送来给你。”
她身后那男人生的儒雅温善,骇厉神色却着实渗人,特别是看到自己的钱袋落入他手,目中凶光不减反增,佳玉哪里还敢接过这烫手山芋,忙又塞回给黎昭文。
黎昭文见她不时觑看顾景渊,吓得脸色惨白,近前附耳对她说:“凡事他都听我的,你且收好银子,莫担心他会夺了去。”
若不是家里处境艰难,佳玉断不会厚着脸皮收下这钱袋,可这沉甸甸的银两诱惑实在太大,她终是讪讪接过了。
早上只喝了一碗清粥,眼下晌午已过。黎昭文直饿得四肢发软,待一家三口离开,她细声细语对顾景渊说:“能背我下山吗?我实在饿得走不动了。”
顾景渊蹲下身,“为什么要给银两他们?”没有银两在身,下了山也不能给她买吃食。
黎昭文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慢慢靠在他挺阔的背脊上,“他们又没有伤害到我,我何必苛责他们。”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的清冽气息洒在他的耳后,令他暗暗心摇神驰,缓缓才道,“有人禀报一个女孩身上带着你的香囊,我猜想他们知道你在何处,所以跟踪他们至此。”
黎昭文看他耳后一片潮红,默默远离了几寸,转首看向染了几分秋色的山林,“我不在的这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太子担心你有不测,调动人手全城搜捕李绶,消息传至京师,皇上已得知太子暗自进入泽州。”顾景渊察觉身后人的动作,手臂暗暗运劲,以免她掉下去。
“哥哥为我暴露身份了?”黎昭文不免懊恼,“我一人遇险倒无所谓,只怕父皇会因此责怪哥哥。”
“皇上暂未传信回来。”顾景渊顿了顿,又说:“我们借找你的名义搜寻总督府,顺利找到了李居铭多年叛国的罪证,太子已将此事一并回禀皇上。”
洞xue里的梦境重回脑海,黎昭文怔愣了片刻,迫使自己不再多想,“你们找到李绶了吗?”
“找到了他的残骸。”顾景渊回首看了看黎昭文,语气温柔,“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黎昭文轻描淡写说着那晚的情景:“我用自己的血吸引野狼过来。他正好坐在洞xue口,狼进来时先扑向了他,我趁机拿上他的匕首逃走。后来还是有野狼追了上来,不过我爬到树上躲避,侥幸没别吃到。”
她不太愿意说自己遇险的事,转过话头:“李居铭有没有交代他是怎么帮李绶逃到泽州的?我爹爹命仵作勘验过李绶的‘尸体’,未曾发现中毒外的其他迹象,后来他的家人要回‘尸体’办丧事,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我的注意力转到李铨身上,也就没再疑心旁的事,想不到他会假死。”
说着,她又搂紧顾景渊的脖子,前面山路湿滑,还是抓紧比较稳当些。
在回答她的疑问前,顾景渊先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摔倒。”
“嗯。”黎昭文轻轻回应。
“李居铭命人特制一种名叫左锡的药丸,吃下后会身体僵硬,皮肤表面浮现红斑,仵作如果不开膛验身,很难发现其中蹊跷,但这个症状只能维持一天,李绶的家人匆忙要办丧事,大概就是怕李绶在衙署耽误太久,药效失败。”
“居然还有这种奇药。”黎昭文不禁骇然,无怪她疏忽,实未想到竟能用这种方式逃出生天,“这药现在还有吗?”
“我有药方,回去给你。”
泽州官场动荡,太子为处理公事搬至总督府,顾景渊购置的那处宅子现下空置,左右余下的事和黎昭文无甚关系,他带她去那里养伤。
他特意寻女医师为她诊脉,查看她身上各处伤口,担心她整日躺在床榻无聊,又接沁云和裴越过来,由他们陪她打发时间。
在宅子里养伤的几日,他每日都会来探望她,偶尔与她交谈,大多数时候陪她静坐。
这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告诉她这是可以祛疤的伤药,身上的疤痕很快就能消掉。黎昭文接过放在桌上。
经过几日调养,她气色恢复如初,星眸熠熠生辉,长发未绾,披散在脑后,着一袭素青衣坐在晨光下,温柔恬静。
是顾景渊不曾见过的另一面。
“父皇传信回来了吗?”她为顾景渊斟茶。
太子忙得不可开交,她不能同他见面,只能向顾景渊探问情况。
“目前不知皇上是何态度,他只让太子尽快结束巡抚。等泽州的事务处理完,太子不必再回宣州,即刻启程前往靖扬。”
京中无患,父皇却急急要哥哥回京,她实在不懂父皇决定背后的深意。巡抚至今,抓捕的腐败官员不计其数,朝事清明,惠益百姓,如果换作是她,她更愿意哥哥继续巡抚下去。
她手指捏着茶盏,慢慢摩挲,“如此一来,我们要离辰州越来越近了。”
“你打算怎么解决淮王?”顾景渊看着她手中动作。
“我还不曾问过你,当年淮王是因何事起兵?”黎昭文啜了一口茶,“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谋反。”
顾景渊看着茶汤里倒映的树影,“具体我也不清楚。他的一众手下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点端倪,看起来淮王先前严令禁止过他们讨论此事。”
黎昭文垂眸,拂去衣袖上的落叶,“此去辰州,最好一切相安无事,我想付出最轻的代价阻止他谋反。”
顾景渊沉吟片刻,道:“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告诉我。”
顾景渊离开,沁云端来煎好的汤药,裴越紧随其后。
黎昭文擡首捂鼻,把碗推远,“都喝了这么多天,我身子早就好了,不用再喝了吧。”
“前些日子喝的是治病的药,现在喝的是补身体的药。”沁云把碗推到她面前,“这是顾将军嘱咐我每日给你煎的,不许不喝。”
黎昭文拿起一块果脯,塞到沁云口中,“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