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镜 - 纹玉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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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在与爱兰德的日常相处中,我不再仅仅谈论音乐和哲学,也开始有意识地引导他谈论他出身的那个我所不熟悉的中低层社会。

当他谈及童年生活的社区、父母为生计奔波的压力、以及社会中随处可见的不公时,他那张通常温和的脸上,会浮现出一种纯真的义愤。

“莱昂纳多,你不明白!”

有一次,他激动地对我讲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就是一个团伙,他们制定规则,垄断资源,暗地里享受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奢侈和……甚至是非法的乐趣!却让大多数人为了一点微薄的薪水拼命工作,承担所有风险,这根本不公平!”

他的话语虽然朴素,却像一块粗糙的石头投入我这面镜子,映照出人类社会结构底层涌动的巨大不满和结构性矛盾。

我静静地听着,镜像思维开始高速运转,分析着这种情绪的根源和潜在影响。

我让“虚无主义爱好会”的渠道秘密搜集了历史上各种阶级起义和革命运动的详细资料,从古代的奴隶暴动到近代的工人运动。分析结果令人深思:绝大多数反抗运动,即便初期声势浩大,最终要么被镇压,要么在成功后迅速异化,建立起同样不平等的权力结构。

深层原因是意识方面,最底层的民众,其意识体往往因生存压力、教育匮乏和信息闭塞,而处于一种高度情绪化、碎片化且缺乏长远规划的状态。

他们可以被共同的苦难短暂地凝聚起来,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但这种凝聚力基于外部压迫而非内在的理性共识,一旦外部压力变化或出现新的诱惑,极易瓦解或转向。

他们的团结是粗放的、暂时的,缺乏精细的、可持续的理性结构,基础不坚实,从而更容易崩溃。

为了更直观地理解这种结构,我在特力菲庄园的温室里设立了一系列大型生态鱼缸,进行了一场模拟社会学实验。

我购买了数百条种类,体型,习性各异的观赏鱼,然后,我开始“筛选”:

我将其中最美丽、最稀有、血统最纯正的几条龙鱼和锦鲤,放入一个用水晶和沉木打造、配有顶级过滤系统的奢华鱼缸,它们悠游自在,象征着顶层待遇。

我将那些体型肥硕、抢食凶猛、适应力强的地图鱼和鹦鹉鱼,放入一个水草丰茂、食物充足的舒适鱼缸,它们代表着通过努力或机遇跻身的富裕阶层。

而剩下的绝大多数鱼,各种普通的灯科鱼、孔雀鱼、清洁工……它们形态各异,习性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未被选中”,我将它们混养在一个巨大的、环境相对简单的基础鱼缸里,象征着中下层大众。

我每天观察。

奢华缸和舒适缸里的鱼,秩序井然,各有其位,而那个最大的基础缸,则呈现出一种混乱的活力:有的鱼成群结队,有的离群索居;为了一点食物激烈竞争;偶尔有鱼生病或死亡,很快被其他鱼忽视或分食。

这个鱼缸的生态系统最不稳定,也最难以预测。

我将这个观察过程,配上隐晦的解说,匿名发布在一个小众的社会学论坛上。

我写道:“社会的结构,或许就像这鱼缸。我们习惯于关注那些被选中的‘贵族鱼’和‘富鱼’,但真正决定系统稳定性的,往往是那个最大、最混乱的缸。改善水质、投放适量且公平的食物,或许比单纯地挑选几条鱼更重要。”

这个隐喻性的帖子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和讨论,有人赞同,有人批判,但都开始思考资源分配和环境公平的问题。

随后,我发布了后续:我仔细清理了那个最大的鱼缸,改善了过滤系统,并设计了一个更公平的自动投食器,确保食物能更均匀地分布到每个角落。

虽然竞争依然存在,但缸内的整体环境明显改善,鱼类的健康状况和活力有所提升。

我附言:“绝对的平等不可能,但相对的公平和环境的改善,可以缓解内在的紧张,降低系统崩溃的风险。”

鱼缸实验让我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单纯引导个体“放下”的“虚无主义”对于解决结构性矛盾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一种更普世的方法,去提升整体意识的理性水平。

我深入尘封的历史档案库,寻找线索。

果然,在人类思想史的缝隙中,我发现了一些理性主义团体的短暂踪迹,它们并非特定的哲学流派,而是指那些试图将逻辑、批判性思维、科学精神和人文关怀推广至大众的教育或社会运动。

它们曾在某个历史时期昙花一现,倡导通过启蒙和教育来改造社会,但这些团体无一例外,都很快销声匿迹了。

原因并非理念错误,而是因为它们的存在,触动了既得利益阶层最敏感的神经。

一个具备理性思考能力、能够看清社会运行逻辑的民众,是难以被轻易操控和剥削的,上层对中下层拥有理性意识抱有根深蒂固的警惕和恐惧。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它反过来证明了理性意识对于世界具有核心的、颠覆性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恰恰与我作为“神性理性空壳”的本质完全吻合。

我的存在,或许正是为了在适当的时机,重新点燃这簇火焰。

我不再满足于小范围的“虚无主义”沙龙,我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计划:启识。

我决定不再孤军奋战,也不再局限于单一的哲学思想,我要建立一个平台,汇聚各方力量,系统性地推动“启识”的计划。

我以“容虚”和特力菲家族继承人的双重身份,联合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思想家、科学家、教育家和慈善家,正式成立了“启识基金会”。

基金会的宗旨表述得温和而开放:“致力于探索人类意识潜能,推广批判性思维、创造性表达与生态和谐理念,以应对现代社会的精神挑战。”

这个宗旨避免了直接的政治敏感词,却涵盖了理性主义的核心。

我利用特力菲家族的全球网络,低调而高效地招募成员,吸引来的不仅是理想主义者,还有许多在各自领域感到瓶颈、渴望寻求更深层意义的社会精英,他们被“启识”的愿景和特力菲家族的雄厚实力所吸引。

“启识基金会”的成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一颗深水炸弹。

表面上,它是一个高端、公益的文化基金会,但它的核心理念,触动了多方势力的利益。

一些传统的权力机构开始暗中关注,评估其潜在影响,某些宗教团体认为这是“世俗人文主义”的扩张,表示警惕,而“普罗米修斯项目”这类机构,则可能将“启识”视为争夺“意识领域”主导权的竞争对手。

雷迪叔叔对我的新动向保持了审慎的支持。

他看到了基金会带来的正面声誉和潜在的人脉资源,但也提醒我注意分寸,不要触及某些“红线”。

我明白他的顾虑,但“启识”之路一旦开启,便难以回头。

与此同时,基金会的工作已悄然展开。

第一个青少年思维训练营在某个北欧小国启动;一部关于水资源公平的纪录片在独立电影节获奖;一项关于低收入社区心理健康的调研报告引起了政策圈的讨论……微小的曙光,开始在一些角落闪现。

“启识基金会”的具体项目慢慢铺开,青少年思维课程在试点学校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欢迎,孩子们对逻辑游戏和哲学启蒙表现出浓厚兴趣;关于社会议题的纪录片通过精心选择的渠道播放,引发了小众但深入的讨论;对社区心理项目的资助,如同滴入干涸土地的甘露,虽然微薄,却带来了真实的改变。

这些举措如同在我那巨大的“基础鱼缸”里投入的优质饵料和净水剂,虽然无法根除竞争,却显著提升了缸内的“水质”和部分“鱼儿”的活力。

一些草根组织、独立学者、甚至部分开明的地方官员,开始主动接触基金会,寻求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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