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我相信”
第99章“我相信”
一回到五层，瓦雷里就缠住爱斯铃，跟他说：“我把你的魔力用完了。”
爱斯铃叹为观止：“你说什么？”
瓦雷里一阵脸红，战战兢兢：“我说，我把你的魔力用完了！”
“我十分之一的魔力，全部，在两天之内……？”
“就是这样，真对不起！”瓦雷里直接九十度鞠躬，然后擡眼看爱斯铃，嗫嚅道，“还有吗？”
爱斯铃感觉自己就像在教育一个败家子，一边忍不住要心软，一边感到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如果继续投入，要是再给自己赔没了呢？
爱斯铃那一刻有些讽刺地想到，瓦雷里现在和自己维持朋友关系，或许也不错，因为如果是恋人关系，如果瓦雷里是专属于他的omega，那他可能多少有些给瓦雷里兜底的责任。而如果瓦雷里花魔法如流水，他还真不想承担这种责任。
爱斯铃从库存里拿出几块原石，塞给瓦雷里：“拿去，省着点花。”
瓦雷里接住了：“谢，谢谢。”
爱斯铃看了瓦雷里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好啦，我回去了。”
瓦雷里一把抓住爱斯铃的胳膊：“德尔说，用一下夏弗尔瓶。我觉得很有必要。”
瓦雷里刚才心如乱麻，纠结着如果爱斯铃问他那些魔法的去处，他要编些什么理由来搪塞爱斯铃。但是爱斯铃根本问都没问，就给了他折成通用币非常贵的原石，他就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爱斯铃对瓦雷里的话没什么反应，仅仅回答道：“我会考虑的。”
“答应我，你会用它的，是不是？我们一起去采集蓝霜吧。”
瓦雷里盯着爱斯铃的眼睛。爱斯铃的眼睛里没有波澜。
“……算是吧。但是我想要一个人去。”
“为什么一个人去？”
“就是想一个人去。”
瓦雷里被爱斯铃关在门外，看着爱斯铃的房门发呆。他懊恼地揉了揉脸，转身回屋了。
爱斯铃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窗子，看到了蓝霜森林。
蓝霜公馆似乎变成了海弥尔城、荒原、蓝霜森林、和有御柱的那片宇宙的枢纽。一开窗就能看到大团大团的蓝色霜雪在似乎是白桦木的枝干上堆积着。爱斯铃拿出了德尔给他的夏弗尔瓶。
夏弗尔瓶和蓝霜一样是蓝色的，但是要更深邃些。瓶子由透明的原石做成，但又看不清里面的东西，瓶身散布着亮银色的斑点，乍一看是静止的，但又隐约显出它们自己的变幻和运动。
爱斯铃用悬浮魔法使自己飘起来，然后一跃跳出窗外，降落在蓝霜森林的地面上。
就在这一刻，他觉得非常安静。
他想要凝视自己心中的黑暗，可是不知为什么似乎看不见了。
一开始一切都陷入沉寂，仅仅是存在着。而后，一点一点地，有什么思路要显形。爱斯铃意识到，他必须立刻开始收集蓝霜，将蓝霜放进夏弗尔瓶里，然后封印起来。不然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的黑暗自我有难以为继的风险。
最首要的风险就是，他现在的精神体一整个由阴影构成。如果蓝霜将阴影击溃了，那么他就没有精神体了，就将变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废人，更别提带着蓝霜公馆的人们去讨伐卡多斯、救出罗贝尔了。现在黑暗才是他的盟友，与黑暗为敌就是与他为敌，所以一切带来光明的东西都是他的对手。
真该让瓦雷里替他过来的。
可是瓦雷里来了又能怎么样，如果瓦雷里恶作剧地将一大捧蓝霜倒在他头上，他就完了。
瓦雷里和德尔想要的是他恢复到以前的那个状态，那个弱得不行、不顶用的诗人魔法师，但他们不明白他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他现在只有这个阴影，没有阴影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爱斯铃用飘浮魔法将树枝上的一大捧蓝霜取下，小心地让蓝霜顺着夏弗尔瓶的瓶口滑落。这样操作几番，倒也还算顺利，很快夏弗尔瓶的底就满了。
然而，蓝霜是蓬松的，一部分蓝霜落在了爱斯铃拿着瓶身的手上。蓝霜在他手上融化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格外凛冽的东西渗入了他的皮肤里，让他打着寒战，恍然间看到了一个他最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的人。
“罗南？”
眼前的人正是罗南·格雷。
那是爱斯铃·雷施还叫艾德加·格雷的时候，唯一愿意开导他的beta哥哥。
爱斯铃的长相和前世相比没怎么变，就好像那个大腹便便的格雷先生的基因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当然，他和对格雷先生唯命是从、天天受气还离不开的格雷太太也半点都不像。爱斯铃的长相与他在橡木海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棕色头发，蓝色眼睛，高挑白皙，像个精灵。而这个罗南·格雷，也没有遗传什么格雷先生的特征。
而他们其他的兄弟姐妹，长得要么是格雷先生的翻版，要么是格雷太太的翻版，要么是他们俩的杂糅。
那些人对爱斯铃和罗南都不怎么样。而且越像格雷先生，就越不怎么样。
爱斯铃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格雷先生的基因越不显著，就越好。
罗南长了满脸的雀斑，红发，眉眼柔软带笑。他并不算标准意义上的好看，甚至是一个扔进人群里挑不出来的男孩，一个beta，一个天生就该被忽略的存在。beta只被允许庸庸碌碌度过一生，为他人提供价值，如同脚下的土块一样不起眼，却支撑起了整个诺兰德城。可是对于爱斯铃而言，罗南不是什么土块，他是一个人。
一个热情天真的、想要将现实活成童话故事的人。
爱斯铃最怕在现在看见罗南。看到罗南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这是最要不得的。
而且他已经完全背离了罗南为他描绘的理想乡，再也走不上通往罗南的彩虹桥。爱斯铃想，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后退了两步。可是他越后退，罗南的身形就越上前。
而爱斯铃没有办法使用驱散鬼魂的魔法。
技术上可以，实际上却不成。
爱斯铃后退着，终于在一根树枝上绊了一跤。他坐在地上，看到罗南飘到自己身前——果然是在飘，因为罗南的脚隐没在一片云雾里——然后罗南缓缓地跪了下来。
罗南的幽魂在爱斯铃面前跪下，轻轻抱住了爱斯铃。
爱斯铃一动都不敢动。罗南也没有说话。罗南身上散发出蓝霜的凛冽而清甜的气息。爱斯铃明知道那对自己现在竭力想要保留的阴影有害，但仍然贪婪地嗅着。
爱斯铃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罗南，所以必须在这里问出不问就会后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