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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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交易
两年过去，方晓晓大学三年级了。
方晓晓是在周一的早八上接到母亲电话的，听筒里的声音裹着商场特有的嘈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晚六点，城西艺术展有私人场，你陪邢少姥去。记得穿上周那条香槟色礼服，注意你的表现要优雅，不要随便忤逆她，别丢我们方家的脸。”
挂了电话，课堂上男教授讲的“好丈夫如何处理妻夫关系”还在耳边飘着，方晓晓却只觉得那些话语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扎得太阳xue发疼。
他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面不知何时画了半朵玫瑰——那是高中时他最擅长的图案，可现在笔尖顿住，墨渍在纸上晕开，像一滴无法擦干的眼泪。
他想起昨天整理书包时，无意间翻到孟望岚送的小鸟胸针，链扣已经生了锈，就像她们之间早已褪色的联系。
傍晚的艺术展弥漫着冷白色的光，墙上挂着的抽象画色彩浓烈，却照不亮方晓晓眼底的灰暗。
立新少姥进门时臂弯里还挽着一个化着浓粧、穿吊带的男/宠，看见方晓晓才漫不经心地把男/宠打发走：“朋友而已，方小哥别介意。”
她走近时，方晓晓闻到她身上混着酒精与男/宠身上香水的味道，比上次晚宴更刺鼻。
“听说方小哥以前喜欢艺术？”立新少姥指着墙上一幅关于“自由”的油画，语气带着嘲弄，“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谈合作实在。”
“立新少姥，艺术不是用金钱衡量的。”方晓晓的声音很轻，带着最后一丝不愿妥协的倔强。
邢立新却笑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头看着自己。
展厅的冷光落在她的指甲上，泛着金属般的冷意：“那方晓晓小哥觉得，你值多少钱？你妈爸跟我家谈的合作，可是要靠你才能成呢。”
她的拇指蹭过他的下唇，动作轻浮又带着侵略性，“——别跟我装清高，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这场‘约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方晓晓是自己走回家的。夜风很冷，吹得他礼服猎猎作响。
他听到母亲对着电话那头笑着说：“放心，邢少姥对小男很满意，合作的事很快就能定。”
方晓晓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那场艺术展的“约会”，从来不是什么“年轻人的相处”，而是妈爸递到邢立新面前的“验货单”——他是家族生意的筹码，是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商品，从始至终都是。
接下来的时间，邢立新的邀约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在高级餐厅吃晚餐，有时是去私人会所看马术比赛。
方晓晓不再反抗，父亲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邢立新说什么笑话他就扯着嘴角笑，哪怕那些笑话低俗到让他胃里翻涌。
他学会了在邢立新伸手揽他腰时不躲闪，学会了在她炫耀家产时说“少姥真厉害”，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精致的粧容下，像戴着一张不会破碎的面具。
方晓晓总是在想：和轻浮的邢立新不一样，孟望岚是个尊重男性的人，从来不会开那些低俗的恶趣味玩笑，也从来不会把身边的男生当玩意儿看！
……为什么他的联姻对象偏偏是这种人？
…
转折点是在一个雨夜，姥姥把他叫进书房时，桌上摊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封皮上印着“合作意向书”，旁边还放着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那是邢家的传家宝之一，父亲曾指给他看过，说“只有能给邢家带来利益的女婿，才配戴这枚戒指”。
“邢家的地产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我们方家注资。”母亲的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声音比窗外的雨声还冷，“她们家提出，只要你和邢立新订婚，他们就同意把合作分成提高到六成。下周三是你姥姥的七十大寿，到时候我们会宣布订婚的事，你准备一下。大学毕业后你们会成婚。”
方晓晓看着那份文件，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妈，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是用来换合作的工具吗？”
几年前他被方嗲嗲造谣、绯闻缠身时，母父是那么支持他，为了他誓要抓出造谣者，那个时候他非常感动，觉得家人都很爱自己；可现在，面对着婚约逼迫，他开始否认和怀疑这份爱——究竟是爱他，还是只怕他为家族声望带来负面影响？
“放肆！”母亲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文件的边角，“少姥和少爷都有自己的职责，你两个妹妹都认认真真的学习继承、履行职责，你不能不负责任！”
——为什么他不是可以传宗接代，生育孩子的女孩？这样就不会被迫嫁出去！
姥姥看都没看方晓晓一眼，只对母亲说：“跟他废什么话？他的意见不重要。明天就让管家把订婚礼服的尺寸报给巴黎工坊，别耽误了寿宴。”
她顿了顿，才转向方晓晓，眼神像淬了冰，“你要记住，你是方家的男儿，你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你自己的事。要么乖乖订婚，要么以后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那天晚上，方晓晓看到了孟望岚的朋友圈——是一张她和同学在校园里的合照，她站在图书馆前，笑得阳光灿烂，身边站着一个外国女生，两人手里拿着同一份笔记。
配文很简单：“小组作业终于完成，感谢搭档。”
方晓晓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着孟望岚的脸，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想起高中时，孟望岚说“要敢于选择自己的人生”，那时他以为她懂他，现在才明白，她只是站在自己的光里，永远不会知道他被困在黑暗里的绝望。
他编辑了一条消息，又删掉，最后只点了个“赞”，然后把孟望岚的对话框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