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
夜影
仓库里没开灯,只有几缕月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漏下来,像被撕开的布条,勉强照亮地上堆积的废铁和木板。
锈味和灰尘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嗓子发紧,每呼吸一口都像吞了沙砾,刮得喉咙生疼。
陈夏头上的黑布被扯掉时,猛地晃了晃眼。昏暗中,他看清了抓自己的人是谁,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陈平,你放开我!”他被死死绑在铁椅子上,手腕和脚踝处的麻绳勒得生疼,皮肤已经被磨得发红,挣扎时绳子陷进肉里,疼得他额头冒汗。
陈平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显得格外扭曲,嘴角咧开的弧度里全是恶意:“上次在巷子的时候,算你跑得快。我的仇,可还没报完呢。”
陈夏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阴狠像淬了毒的针,猛地刺进记忆里——他突然想起了当初的事。
何婉倒在地上,血从她身下淌出来,浸红了大片地面,他躲在门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陈平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才敢跌跌撞撞冲出去,跪在母亲身边。
“妈,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叫救护车,你撑住……”他用手死死按住母亲流血的伤口,可血还是从指缝里往外涌,烫得他指尖发颤。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砸在母亲苍白的脸上,混着血水流进她的嘴角。
何婉虚弱地擡起手,指尖冰凉,轻轻抚摸着陈夏的脸,喘气都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小夏……你要好好的……照顾好妹妹……当起哥哥的责任……别像妈这样……”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手猛地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任凭陈夏怎么摇晃、怎么呼喊,她再也没睁开眼,身体一点点变冷,像块捂不热的冰。
后来他躲在门后,亲眼看着陈平折返回来,拖着母亲的身体往外走。
那道长长的血痕在地上拖过,弯弯曲曲的,像条永远不会消失的疤,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一想起来就浑身发冷。
他死死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一地,把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凉得刺骨。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陈平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冰凉,带着黏腻的汗,恶意像蛇一样钻进皮肤里,“要是划花了,一道一道的,会不会更有意思?”
陈夏猛地偏头,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你就是个杀人魔!连自己的妻子都害,你根本不是人!”
陈平被激怒了,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仓库里炸开,陈夏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那又怎样?”陈平的声音又凶又狠,像被惹急的疯狗,“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舒坦!现在我就要让你尝尝,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
陈夏拼命挣扎,绳子勒得手腕更疼了,几乎要嵌进肉里。
可他眼睁睁看着陈平转身拿起远处的刀,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毒蛇吐信,看得他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想把我怎样!”他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控制不住的抖,却还是强撑着不肯示弱,死死瞪着陈平,眼里像燃着火苗。
“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陈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的狠光像淬了毒的冰,“让你也试试,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离开的绝望。”
陈夏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却像被钉在椅子上,动都动不了。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收越紧,疼得快要炸开,连呼吸都带着抽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炸响,震得仓库的屋顶都像在发颤。
“放开他!”许宁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荡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像烧红的铁扔进冰水里,激得人耳膜发疼。
角落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呻吟,是陈夏挣扎时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许宁循着声音望过去,借着月光看清了——陈夏被绑在铁椅上,额角渗着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尖聚成小水珠,滴落在衣襟上。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白得像纸,只有眼睛还亮着,透着倔强和痛苦。
陈夏身边站着个男人,背对着他,正低头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阴沉沉的狠劲,像在盘算着什么恶毒的主意。
“陈平。”许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像烧红的铁,要把空气都烧化了,“我劝你放开他。”
陈平猛地转过身,看到许宁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他手里还捏着根铁棍,上面还沾着点暗红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恶心的光——不用想也知道,陈夏额角的伤,就是这根铁棍弄出来的。
“许宁?来得挺快啊。”陈平掂了掂手里的铁棍,铁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说,要是陈夏没了,你会怎样?”
许宁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盯着猎物的狼,瞳孔里翻涌着暗沉沉的光。
仓库里的风从破洞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晃,露出的眼神里全是狠劲。
“我再说一次,我劝你放开他,”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冰面下的暗流,“不然你会很惨。”
周围的黑衣人围了上来,手里的短棍在水泥地上拖出沙沙的响,脚步声沉闷得像打鼓,一圈圈把许宁困在中间。
“有多惨?”陈平嗤笑一声,往旁边退了两步,像在看一场早就编排好的戏。
没等许宁再说什么,最前面的黑衣人已经挥着棍冲了过来。
许宁侧身躲开,手肘狠狠撞在那人的肋骨上,只听“闷哼”一声,那人踉跄着退了两步,捂着肚子直咧嘴。
他没停,转身抓住另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手腕,顺着对方的力道往反方向一拧,短棍“当啷”掉在地上。
紧接着膝盖一顶,正顶在那人的肚子上,对方蜷着身子蹲下去,半天没起来。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刚好落在许宁脸上。
他眼里的狠劲像淬了冰,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拳头砸在人身上的闷响、骨头碰撞的脆响混在一起,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楚。
他忽然想起蝶说的“血缠藤是根”,浑身的力气像是从骨头缝里涌出来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股豁出去的劲——他要护着陈夏,拼了命也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