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福尔摩斯全集(一)》(30)
硬纸盒子[43]
《硬纸盒子》是华生最出色的案子之一,既是出色的推理故事,也是叫人激动的人间剧。它显然也是整个正典中最黑暗的故事,福尔摩斯全集和华生调查的这件案子以收到一个可怕的包裹作为开始,以揭露酗酒、通奸和谋杀的真相作为结尾。福尔摩斯全集追踪着寥寥无几的线索,苏格兰场的莱特斯雷德探长对那些线索视而不见,福尔摩斯全集却发现了隐藏其中的严重犯罪,而警察则认为那不过是恶作剧罢了。就算福尔摩斯全集这位坚毅的犯罪调查者也被自己发现的真相深深触动:“这怎么解释,华生?这一连串的痛苦、暴力、恐惧,究竟是为了什么?”实际上,案子中描写的人类情感极其残酷,以至于阿瑟·柯南·道尔在《回忆录》第一版出版时禁止收入这篇故事,他认为这篇故事不适合年轻读者。这个故事开了一个先例,在编辑方面十分糟糕;下面的文本来自《海滨杂志》的原始版本,完全复原了华生的最初构想。
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全集具有超人的才智,为了用有限的案例证明这一点,我尽可能选择那些虽然没有耸人听闻的轰动效应,但却最能体现他的才能的典型案子。不幸的是,我又无法把耸人听闻和犯罪截然分开。这真让我左右为难,要么必须舍弃那些对于他的描述必不可少的细节,这必然会给疑案本身增添一种虚构的印象,要么就得使用一些并非经过精心选择而偶然遇到的材料。说了这番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我要翻看一下记录,看一看这一连串虽然非常恐怖但却着实离奇的事件。
8月的一天,骄阳似火。贝克街像一座火炉。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街道对面房子的黄色砖墙上,刺得人眼睛发痛。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在冬天隐约出现在朦胧迷雾之中的也是这些砖墙[44]。我们把百叶窗放下一半,福尔摩斯全集蜷缩在沙发上,把早班邮递员送来的信反复看了无数遍。我呢,曾在印度服役过,练就了一身怕冷不怕热的本领,承受90华氏度的气温也没问题。早报毫无趣味。议院已经休会[45]。人人都到城外去了,我本来也打算去新森林[46]或者南海海滨[47]玩玩,但银行存款[48]已经用完,假日只好推迟了,而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全集对乡村和海边都不感兴趣。他喜欢待在500万人的中心,把他的触角伸到他们中间,机敏地寻找需要侦破的每一个谣传和尚未解决的案件疑点。他虽然有极高的天赋,却不会欣赏自然。只有当他把注意力从城里的罪犯转向他们乡下的同类时,他才会去乡间呼吸一下那里的空气。
看到福尔摩斯全集正在凝思而无心聊天,我干脆把枯燥乏味的报纸扔在一边,靠在椅子上陷入冥想[49]。突然我同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你是对的,华生,”他说,“它看上去是一种太荒谬的解决争论的办法。”
“太荒谬!”我大声叫道,但突然认识到他道出了我的内心想法。我从椅子上坐直身子,惊愕地盯着他。
“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全集?”我喊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我这副困惑的样子,他爽朗地笑了。
“你记得,”他说,“不久前我给你读过爱伦·坡的一篇短文中的一段[50]。里面有一个人能把他同伴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推测出来。你当时把它看做纯粹是作者故弄玄虚的一种手法。我说我也经常有这样的推理习惯,你却不相信。”
“哪里的话!”
“或许你嘴上没这么说,亲爱的华生,但你的眉毛表明了你的想法。所以,当我看到你扔下报纸陷入沉思的时候,我很高兴可以有机会对此加以推理,并且终于打断了你的思路,来证明我对你的关注。”
我靠在椅子上陷入冥想。
西德尼·佩奇特,《海滨杂志》,1893
但我仍感到不很满意。“在你曾读给我听的那个例子中,”我说,“那个推理者是通过观察他同伴的举止而得出结论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同伴先是被一堆石头绊了一下摔了一跤,而后又抬头看星星,如此等等。然而我却是始终安静地坐在椅子里,我给你的推理提供了什么线索呢?”
“你如果这样想的话可是冤枉你自己了。人们经常用面部表情来表达情感,而你的面部表情正是你的忠实仆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从我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了我的想法?”
“你的面部表情,尤其是你的眼睛。也许你连自己是如何陷入沉思的也回忆不起来了吧?”
“是的,我还真是记不得了。”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先是把报纸扔在一边,这引起了我对你的注意。你面无表情地坐了半分钟,然后你的目光停留在你最近配上镜框的戈登将军[51]的照片上。这样,我通过你面部表情的变化上就推测出你已开始思考了。不过思路还没走得太远。你的目光又转移到你那摞书上的那张还未配镜框的亨利·华德·比彻[52]的照片上。接着,你又抬起头扫了一眼墙壁,你的意思很明显。你在想,如果这张照片也用镜框装起来,正好可以把那面墙上的空白盖住,而且和那边戈登的照片相对称。”
“你对我观察得太仔细了!”我惊讶地说。
“至少到目前,我还没搞岔路。可是,你当时的思路又转回到比彻上面去了。你盯住他,似乎在研究他的相貌特征。然后,你不再那么聚精会神了,不过你仍旧望着那张照片在思考着什么。你在回忆比彻的战绩。我很清楚,你肯定会想到比彻在内战期间代表北方所承担的使命,因为我记得,你曾因为我们的人民对他态度粗暴而表现得义愤填膺。因为你对这件事有如此强烈的感受,所以我知道,你一想到比彻肯定会想到这些。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你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我猜想你又开始思考内战方面的事了。我观察到你双唇紧闭,眼睛闪闪发光,两手紧握,这时我断定你的脑海中出现的是双方在那场殊死搏斗中所表现出来的英勇气概。但是接着,你的脸色又显得更阴暗了,你摇了一下头。你在思索那些悲惨、恐怖的事以及那些无谓的牺牲。你把手伸向身上的旧伤痕,一丝微笑闪过颤动的双唇,这向我表明,你的头脑中已充满着这种可笑的解决国际问题的方式。在这一点上,我与你的看法一致:那是荒谬的。我高兴地发现,我的全部推论都是正确的。”
《戈登将军的最后一刻》。
g.w.乔伊,1885
“非常正确!”我说,“虽然现在你对此已作了解释,但我仍还和先前一样不理解。”
“亲爱的华生,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保证若不是你那天表示有些怀疑,我是不会用这件事来分散你的注意力的[53]。不过,现在我手头有一个小问题,要解决它,肯定比进行思维解释要困难得多[54]。你有没有注意到报纸上的一段报道,说克罗伊登市十字大街[55]的库欣小姐收到了一只装有出人意料东西的盒子?”
“没有。我没有看见。”